蓝梦依问:“蛋炒饭不好吃吗?”
“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倩一是知道的,别人家的小孩子穷的只能吃红薯、吃萝卜、吃土豆,可是她却一直吃上蛋炒饭,小时候她不知道她的母亲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每天蛋炒饭的日子在她眼里实在是苦不堪言。
她拿着自己的蛋炒饭和别的小孩子交换,换来他们的红薯、窝窝头、玉米饼,觉得那样的粗粮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直到有一个男孩子跟她说:“要是我也能做你妈妈的孩子就好了,我就能天天吃蛋炒饭了!”
那时候她才感觉到,她母亲给与自己的,不是单调的厨艺,而是不愿她吃苦的用心。
做了一桌子菜,母女俩相对而坐。
“妈,你多吃点蔬菜。”
“肉也得吃点。”
“这个对心脏病好,来,再夹一点。”
……
蓝梦依笑着,她说什么,就把碗捧过去接着什么,“可爱”这个词用在这个七十几岁的老太太身上,毫无违和感。忽的,倩一放下手中的碗筷,“妈妈——”
“嗯?”
“大陆探亲的事儿……您怎么看?”
“好事儿啊。这么多家庭被拆散,这下可能团聚了,好事啊!”
“那您……”
“我什么?”
“那您觉得……”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问,您觉得他会回来吗?”闭着眼说出了这话,倩一担心的又去看自己的母亲。
“谁知道呢?”蓝梦依无可无不可的说。
“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什么想法。”
“妈妈,您就没希望他回来吗?”
“回来做什么?”
倩一激动的站起来,“当然是回来和您重逢啊!”
“重逢有什么意义?”
对着那双已经老去的猫儿眼,倩一却忽然语塞了,“重逢……重逢……当然有意义了!你们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什么话要说……”
“我没话要说。”蓝梦依道。
“妈!”这抗拒的态度让倩一无奈了,她站起身来坐到母亲的身边,“怎么会没有话呢,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想着他,你根本就忘不了他,您……”
“是,我忘不了,那又怎么样呢?”
“你不想见他吗?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人总比活在画里面的像好吧!
可是蓝梦依忽然问:“你怎么知道他还会回来呢?”
“四十年了,你怎么知道他还活在这世界呢?”
“妈妈?”倩一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一直想着的人,她怎么会轻易说出他死了的话?
“就算他还活着,他身边也应该有了别人,你没听过这样的例子吗?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在台湾另立家室。”
“他……”倩一滞了滞,“他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
这对母女,一个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来做一个说客,成全母亲多年的等待,另一个,满不在乎的、近乎冷酷的说着好似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好一会儿,倩一问:“妈妈,真的不想再见到他吗?”
蓝梦依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知道你为什么要倩一吗?”
女儿摇摇头。
“我躺在病床上生你的时候,我就想着,许梦岚对不起我,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不在我身边,他怎么可以不在我身边?”
“重庆解放了,他消失无踪了。他有苦衷,我知道,可是,他答应过我啊,他说过会和我一生一世的啊!他没做到。”
“那时候我就决定,我要恨他。”
“我要恨他”,而不是“我恨他”,倩一听得分明,一瞬间眼睛就湿润了。
“四十年了,他欠我的。我想过他死去,想过他有别人,想过他已经忘记我,可是,没想过我们会再见。”
“他欠我一生。不管因为什么,他欠我。我不会原谅他。”
她固执的,坚持的,任性的说着这句话。
倩一问:“如果,爸爸也一直在等你呢?”
那个固执的老太太忽的垂下了头,清澈的泪珠滚下。她猛地站起身推开椅子,走进了房间。
坐在桌子上的女儿望着那扇关的紧紧地们,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1948年,重庆
蓝梦依一觉醒来,在唐回的臂弯里。他白皙的胸膛上是她抓出的痕迹,她忽的脸就红了。可是还情不自禁的目光留恋在他身上。
去掉了眼镜,他少了几分文质彬彬,却多了几分清秀惑人,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鼻梁又高又挺,嘴唇带着三分微笑,不管见过多少美男子,他在她心里面,依然是最好的那一个。
又想起那个梦,她呢喃着:“我会是那样吗?我想象不出自己恨你的模样。”
“唔——”嘤咛着,唐回睁开了眼睛,蓝梦依落在他鼻梁上的手连忙收回,却中途被他捉住——
“调皮!”
“哪有!”
“睡够了吗?孩子有没有闹?”
“睡够了,不想睡了,孩子很乖的。”
唐回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饿吗?我去煮饭,早上吃紫薯粥好吗?”
蓝梦依点点头。
在唐回出门的时候,她忽的叫住他:“阿岚,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对吗?”
唐回收回迈出的脚步,重新走回床边,一把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