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天牢大门,百里昌胤只觉得一阵清风扑面,他缓缓呼了口气,一抬眼,夜色已经降临了,天边已挂了几颗孤零零的星星。
终于了结了,他心想着。刚要抬脚,却听见旁边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已经是黑压压一片禁卫军,所有人手持刀枪,神色冷峻。
这是怎么回事?裴大人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吗?他说这个点儿会让禁卫军远远走开,不会有人看见他。
正在他惊慌之时,禁卫军让出一条道来,一个人缓步走来,他的容貌,就连这夜色也难以遮挡。
年仅十四岁,身高还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百里鸿渊缓步地走到他的面前,嘴角上扬,露出谦和的微笑:“皇兄这么有兴致,来这偏僻的地方?”
说话间,已有十来个禁卫军从他身后走出,径直走向天牢大门,前去查看,百里昌胤想拦,却哪里拦得了?
不多时,一个禁卫军出来了,在百里鸿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百里鸿渊点点头,优雅地伸出手,对百里昌胤说道:“皇兄,请吧!父皇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接下来的事情,百里昌胤不愿意再去回想。他从来没有见过父皇盛怒至此,朝乾殿内的陈设皆被砸个稀烂,也没有人敢拦着。
娴妃和柳妃在百里昌胤的身后也跪着,柳妃一直掩面哭泣,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虽然驽钝了些,但是毕竟孝顺母妃,如今担了个刺杀父皇的罪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以后可怎么活啊?
娴妃亦是一脸枯槁神色,她劝也劝了,求也求了,但是昭帝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半分。她现在心里念的,是她的母家还要快些派人进宫,凭着母家的地位,或许还能保得他们母子二人。
以往,每每昭帝盛怒之时,都有叶皇后在身旁婉言劝解,或是晓之以理,或是动之以情,总不至于让皇帝陛下伤了身子。但这一次,她推说因为前日宴席上受了伤,不宜面圣,便留在自己宫内修养。没有了她,昭帝身边一干人等皆是颤颤巍巍,无人敢劝。
夏公公屏息踮脚出了大门,这才擦着汗长舒一口气:“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咯!”
在一片鸡飞狗跳之后,凭着几个大臣拼死谏言,昭帝也顾念着骨肉之情,没有严厉处罚皇长子,而是封他为金川王,远远送到了北川州去了。而娴妃与柳妃,也移居到一处偏僻的宫室,无诏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百里昌胤想起自己出宫的那一日,天上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秋雨让他浑身冰凉。
此次出宫,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比起上次三皇子出宫的情形,这一次显得更加凄凉。除了惯例的礼部官员,并无多少人来送行,母妃也因为禁足在宫中,也无法出来送他。除了护卫们,他的亲信也一概不得跟随,只留下了一个贴身照顾他的侍女霜儿。
他跟着一队人马走出长阳门,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皇宫,一片烟雨朦胧中,却有一人立在一处屋檐之下,垂落的一串串雨珠犹如珠帘一般,让他的身形烟雨朦胧,而那人,就在珠帘之后,默默地注视着他。
百里昌胤定睛一看,却是太子百里鸿渊。他带着一贯倦懒温柔的笑意,看见百里昌胤回头,对自己的皇兄微微颔首。
百里昌胤只觉得背后一凉。他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百里鸿渊并非像自己印象中那般柔弱,是个躲在皇后怀里的奶娃娃,相反,他的心机深沉,多年来深藏不露,是自己小看了他。但事到如今,才明白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殿下,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您还是稍微歇息一下,天一亮,咱们还要继续赶路呢!”霜儿见皇长子殿下发愣了许久,忍不住又劝道。
百里昌胤默默点头,被服侍着睡下。脑袋刚一挨到枕头,突然眼前一闪,似乎一个影子从纸糊的窗户上飘过,他立刻又坐了起来:“有刺客!快来人啊!”
侍卫们又慌忙跑进跑出查看,却找不到半分刺客的影子。霜儿胆战心惊地也出了房间,亲自替殿下查看,除了夜鸟“咕咕”的叫声,却实不见任何人影,有半分不妥的声音。
她回去禀明了百里鸿渊,但皇长子殿下就是颤栗着不肯相信,他不住喃喃道:“定然是他派人来斩草除根了!”
霜儿更加疑惑:“二皇子殿下为什么要派人来斩草除根?”
百里昌胤摆手:“不是二弟,是四弟,都是一样的路数,我派人去杀出宫的三弟,他自然也会派人来杀我!”
霜儿见他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微微叹息,自打出宫之后,殿下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去北川州还远着呢,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办?
侍卫首领见皇长子紧握着侍女的双手不放,他们一干人站在旁边未免尴尬,便出声道:“殿下还请宽心,我们弟兄把这客栈守得严密,不会有外人进来的。您且安歇,属下就先退下了。”
听见侍卫们要走,百里昌胤急忙道:“别走,把所有的侍卫都叫起来,外面也派人守着,你们几个就守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随行护送皇长子殿下,也就是现在的金昌王去封地北川州,为了护卫方便,所有人都有轮班休息。若是所有侍卫都夜里不睡觉,守着他,这一路上怎么撑得下去?但是他的命令又不得不遵守。
首领只得吩咐下去,去叫醒轮休的侍卫,守着外面。他们几个,一排十来个人,整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