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濯喃喃道:“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殷还羽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也乐了,“嗯,似乎确实有些可惜。”
北方玄帝城的帝族是星纹白虎,姓氏为“典”。玄帝城的民风向来彪悍,好争斗,据说不论男女都上马能战。而那位殿下更是北境第一的名将,十五从军行,虽是帝子之尊,却从小卒做起,一路立下军功无数,如今年纪也才二十二,已是虎贲军副将。世人皆知玄帝麾下战力最强的军队有三,虎贲,鹰扬、豹捷。三军中尤以虎贲为首,这一只军队皆为重骑兵,不论人马均着厚甲,莫说箭矢,就是寻常刀枪也劈砍不进。三十年前北境大军曾经南下,兵犯黄帝城,这支虎贲劲旅所过之处,可以说是无人可挡。
也因此,虎贲军全军上下在五帝城百姓的心中大概都是被妖魔化了的,尤其典言——也就是那位帝子殿下——年仅廿二便位至副将,传闻中简直就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再不济也是“铁塔般一条大汉”。联想今日这位羲兮公主竟然是他的未婚妻……可不就是鲜花插在那啥上了么。
……
这边厢两人坏坏地乐,那边公主殿下的车已经停在了太学正门口。她的排场虽然大,太学却比她还要牛气,连个接待的人也无,就派了个女先生在那儿候着,上去意思性地见礼。一看正主儿要下车了,顿时围观的人群都有点小激动,一个个地抻长了脖子想一睹那位殿下的芳容。一时间场面反而安静了,只听得个脆生生的女声从车内传出来:“夫子不要多礼,羲兮是来这里上学的,该学生给您行礼才是。”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倒并不是想象中“清丽娇柔”的画风,感觉意外的……可爱?
大家肚里正思量呢,便见那水晶门帘叮咚作响,薄纱微动,刹那间竟似是有一朵白云从车中飘然而下。这位公主生着有一头霜雪般的白色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用金环一束垂到腰际,大大方方地给女先生行礼。待女先生回礼后她才直起身来,眼珠子滴溜溜往四下里一打量,顿时被吓到了似得:“哇,好多人。”
她穿一袭荼白的雾绡长裙,肩上拢着鸭蛋青的小斗篷,腰间束一握金色丝绦,丝绦上垂着羊脂白玉压住裙袂。这一身装束已然是淡雅之极,却美不过她哪怕顾盼间遗落的容光。那容颜并不是惯常所说的“漂亮”或者“艳丽”,而是清浅缥缈,让人想起巫山云散乍破的天光。
天地所钟的造化之美,哪怕惊鸿一瞥亦已让人觉得三生有幸。而她却俏生生地站在这里,不但没有得色,反而还有点忐忑。见众人都直勾勾看着自己,羲兮往后缩了缩,好在女先生毕竟见多识广,很快过了神,笑道:“殿下既已为太学的学子,往后便不可有随从,亦不可差使仆妇,诸事皆要亲力亲为——你可知否?”
她的声音不大,却显然是用了某种秘术,响起在众人耳中仿佛雷霆一般,瞬间震醒了呆滞的神智。一众围观学子察觉自己的无礼纷纷赫颜而去,崔濯老脸一红,也跟着要溜,却见殷还羽那厮一拂衣襟,施施然就要过去,急忙拉住他:“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殷还羽凛然道,“与新学子攀谈几句,一叙同窗之谊嘛。”
崔濯知道自己错了。
他还会脸红,而殷还羽根本没有脸啊!
因着今日是太学开学的第一日,林蓉蓉即便是再自信,也被奶娘早早地拖起来梳妆打扮。她打着呵欠伸展双臂,任由两个丫鬟忙忙碌碌给自己穿戴,一边问道:“奶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奶娘回答道,从妆匣里取了一只海蓝宝石的耳坠在林蓉蓉白玉般的面容旁比划了一下,“小姐瞧着,这耳坠可还成?”
嗯,巳时。林蓉蓉满意地心想,和殷还羽约的是辰时二刻,女孩儿要矜持些,晚上一个时辰刚刚好。耳中也没怎么听奶娘的话,随便点点头道:“就随奶娘说的。”
其实要按林蓉蓉的想法,自己根本没什么打扮的必要。她的母亲当年是名扬朝歌的花魁,父亲也生得一副好皮囊,综合到了她的身上,素颜便已是尤物,又何须那些脂粉来修饰。但奶娘是从小照顾她到大的,不好负了老人家的心意,只有任她装扮。
不多时,丫鬟们已给林蓉蓉梳妆完毕。因为太学以服色分年级,而刚刚入学者都必须以白为底色,林蓉蓉索性就选了一水儿的素衣白裙。都说女要俏、一身孝,林蓉蓉还颇有心机地化了个病容妆,白皙面容上两腮抹了淡色的胭脂,唇色浅浅,眉目含愁,真真是我见犹怜的美人。
林蓉蓉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中流露出自信和坚定的神采,以至于让那娇弱的病容都带出了三分的飞扬锋芒来。太学,这将是她拼搏的起点。
林蓉蓉站在镜前,回忆自己此前半生的过往。始乱终弃的薄幸父亲,哀叹悔恨的柔弱母亲,势力的林府下人,还有对她垂涎欲滴的两个混账哥哥。不过现在都不一样了——林蓉蓉脸上露出自信与险恶的笑容来,她会将这里作为自己事业的起点,将那些愚蠢的、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征服于自己的裙下、最终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