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铺满大地,天地之间尽是暗沉的金黄,却并不刺目。平日里行走在官道上的百姓,也早早的回了家,或是找到了地方落了脚。由于秋季的到来,有些丝丝凉意,大多数人一时还不太适应。
泫渊略提了提缰绳,回过头,望向身后的远方,见已经看不清范阳城的城墙。在马背上略一犹豫,翩腿下马。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孟倩见到,也跟着下了马,牵着缰绳,走到他的身边。余晖之下,两人两马,缓缓步行。
牵马而行的泫渊转过头来,见到白衣长裙被秋风吹的微微飘然而起,而妻子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随着他一起牵马漫步。泫渊伸出手捋了捋马背上的鬃毛缓缓言道:“那日在太守府见到的踏元道长估计也是因为邪教之事而来,我听说当年这神月邪教在幽州已颇成气候,在身怀正道的人士和军队的打压下,虽元气大伤,但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已经覆灭。此次邪教在西北又卷土重来,只是还没波及幽、冀等地,师父当年肯定参与了剿灭邪教之事。”
泫渊不知道怎么才能跟孟倩讲清楚当年的事,他前几年才经历过丧母之痛,他不忍心让妻子也经历那样的难过,不想让她也有那种无力感、彷徨感。索性,先假意透露一点讯息,赵良璟并未说出邪教的名字,而泫渊已经把“神月”二字说了出来,以孟倩的冰雪聪明,不会毫无察觉。而且,泫渊从何听说?正如孟倩内心所想,泫渊正在一点一点的把当年母亲的死因告知与她。
泫渊注视着孟倩,见她一直低眉,眼波暗暗流转,一直不语,心下又踌躇了半晌,为了缓和气氛继续说道:“都说你与师娘张的像,不过不是说女儿像父亲,儿子才像母亲吗?”说罢自己讪讪的笑了笑。
孟倩缓抬头,望向远方越来越黯淡的天色,平淡的道:“我也没见过她。”
此时二人走过一棵树旁,泫渊动作自然的把缰绳栓在树上,而后面冲夕阳,垂手而立,内心暗暗叹气,不知是与孟倩说,还是自言自语的言道:“我连自己张的像谁都不知道。”
不知何时也把马栓好的孟倩,在他的身后,伸出左手轻轻的握住了他的右手,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他突如其来的伤感抚上一丝安慰。前面地势开阔,是一处不小的庄稼地,巨大的日轮只有一半露在外面,但也还在缓缓下沉。此处不比在城中,风不停的吹。吹散了孟倩额上的青丝,她用手徒劳的,把反复散落下来的那缕黑色拂在耳后。静静的听着泫渊把当年孟萧带着郭金、曹起赶赴容城为公孙泽奔丧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夜幕降临,二人已经骑在马上,借着淡淡的月光,并肩缓行。周围非常安静,只有马蹄有节奏的敲击地面的声音。孟倩没有如泫渊想象中,得知母亲死因而激动,表情淡淡,没有波澜。他忘记了,她没见过母亲,谈不上感情。得知前因后果后,只是有些伤感。
孟倩白皙的脸庞,被月色衬托的如海棠。不似绽放,有些像花瓣凋零前的美。听她幽幽的说道:“要不,我们以探查你身世为由,出去游历一番?”
她的话很清楚,一语双关,整个雷霆居众人心里都清楚,泫渊早晚要南下前去紫霄宫,此去路途遥远,不知几年能回,孟倩应是要跟着去的。这一出行,不妨去先去西北之地探查这所谓的邪教,再南下不迟。江湖儿郎,江湖死,最后夫妻二人会不会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安居下来,不回幽州,也不是不无可能。
泫渊语气颇有犹豫的言道:“师父未必同意。”
孟倩难得的爽朗笑道:“你猜测那踏元道长,为探查邪教而进幽州。那紫霄宫不是与你应有些渊源吗?而且紫霄宫乃天下正道之首。是一等一的名门大派,其门下弟子广布天下,耳目众多,这是个机会,既能探查邪教之事,又能有机会前去紫霄宫探查你的身世。”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雷霆居大门前,并未进门,非常默契般的同时停马。那两匹马打了个响鼻之后,泫渊伸出手去摸了摸马头上的鬃毛。孟倩所说,泫渊如何不知。只是在他的心中,自养母重病以来,至到现在才难得安逸,有了家,有了妻子,说不定日后还会有许多儿女。当然还有父亲般的师父,有母亲般的大师兄。他有私心,不想打破这份安稳,内心深处一直祈祷着,南下那天晚一点到来。泫渊不想答应孟倩,一时无法下这个决心。
泫渊轻声道:“如要远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凋零的海棠花忽的绽放,她的嘴角柔柔的勾起,眼神如湖边的小小的水波涟漪,轻轻的一层又一层的抚上他的脸。她了解丈夫的心思,可能比任何人都了解,比他的养母还知道他的心思,她知道他不想好不容易有的家,烟消云散,一点险都不想去冒。
孟倩声音清晰,言道:“我愿随你走天涯。”
对呀,你有一个妻子,妻子在你身边,不便是家一直在跟着你吗?
泫渊回过头来,虽然只有淡淡的月光照着,漆黑的夜也没能阻止他目光的坚定。孟倩知道泫渊已下了决定。
二人双双下马,牵马进门。回到卧室之内,商议决定,等孟萧回来,二人便以前去荆州紫霄宫为由,出得家门,找到了踏元道人,何去何从再做决定。
郭金站在侧院得一角,呆呆的望向亮着淡淡烛光的泫渊、孟倩的卧室。最终只有一声叹息,消失在黑夜。
在孟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