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南岸,一处村镇之中,韩闯带人将里正,乡老,请了过来。陈砥等人正坐在一座破庙之中,两厢甲士手持长剑,寒气逼人。
里正、乡老颤巍巍的被带进庙内,陈砥一脸严肃道:“谁是里正?”里正是地方最小的行政官署,十里设一里正,专管宣喻教化,乡老皆是由地方德高望重的乡绅担任,都是一呼百应的人物。
一人哆嗦着站了出来,道:“便是老朽。”
陈砥转而换作笑脸相迎,道:“我兄弟们吃了败仗,逃到此地,眼下军情紧急,顾不得前往城中求援,还望老丈施舍一些饭食,弄些酒肉来。”
刘善儿在一旁突然抿着嘴笑了起来,那人方才被这么一吓唬,还以为遇上了什么兵痞,看着陈砥和善的模样,旋即长舒一口气道,“将军吓煞老夫了,酒菜之事,好说好说。我这便命人准备。”说着便要告退。
陈砥一把拉住他,道:“我家将军受了伤,还麻烦老丈请个好点的大夫,弄些补血生肌的药来。”
“这个好说,好说。”里正说罢,转身又要离去,在这满是刀剑的屋子中,他是一刻也不想留下。
陈砥又拉住他,里正不耐烦道:“将军还想怎滴,能不能一次说完?”
“嘻嘻。”陈砥笑道:“一事不烦二主,老丈帮我们征调几艘船只,以便我们杀回河北去。”
“村中,正有一座船厂,为官府打造了三艘运粮船,尽数调给将军。”里正说完,然后望着陈砥,似乎等候其他吩咐。
陈砥转而笑道:“那老丈还不快去忙,等我请你吃酒么?”
里正一脸无语,悻悻的扭头离开庙中。陈砥转而对刘善儿说,“你带人跟上去,帮忙打打下手,免得别人说我们滋扰百姓。”
“韩兄,你休辞辛苦,现在就乘船前往阳平城,打探消息,燕军兵锋正盛,只怕此时阳平城亦是朝不保夕了。”陈砥道。
陈砥之所以没有即刻前往阳平城,便是由此顾虑,就凭他们数百人想阻挡训练精锐的燕军前锋部队,恐怕是螳臂当车。陈砥数日里,都没有好好休息,一直强加精神,他确实有些累了,坐在那里竟然都打起盹儿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世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他们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活命,却都凭靠着陈砥的果决。北风呼呼的吹着,破庙坐落在黄河边,经久失修。不知当年是哪位禅师南渡而来,传播释教,留下这间庙宇,中原道教兴盛之后,便渐渐荒废下来。墙壁尽是裂缝,风从四面通透进来,若是三伏天应该很凉爽才是,可偏偏是九月深秋。
寒风吹得篝火闪动,几名军士自发的站起身来,倚在墙上的裂缝之处,挡住了乱窜的风。临近正午时分,里正终于出现,带着十几位乡民,扛着酒肉送了进来。酒是今年的粮食新酿,肉是自家喂养的牲畜,里正一脸兴奋的闯进庙中,本欲邀功,却被一名军士狠狠瞪了一眼。陈将军还在熟睡之中,谁也不敢声张,哪怕是饿了两天。
乡民们面面相觑,放下了酒肉,灰溜溜的离开破庙。陈砥早已醒了,也不睁眼,只是将身上的风衣盖得更紧,轻轻说了声:“还等什么,开吃。”
军士们瞬间欢呼雀跃起来,开始分酒分肉,谁能看出来这群人刚刚经历过九死一生。正当军士们吃的开心,突然匆匆进来一人,禀报道:“陈都尉,韩将军回来了。”
陈砥闻言瞬间惊醒,一跃而起,拿起长剑便向外而去。河岸边,正停着一艘战船,上面插了不少箭矢。韩闯一路小跑来到陈砥面前,一个失稳竟然跪了下去。
陈砥忙将他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韩兄,你这是作甚?”临近细看方才发现,韩闯屁股上还有一支箭矢。
“方才逃命,不小心中了一箭。”韩闯不好意思道:“阳平城昨夜已经失陷,从博望津到延津,黄河一线,到处都是燕军。”
“那小将军何在?”陈砥皱着眉,忙问道。
“有逃亡军士报告说,小将军已返回邺城。”韩闯答道。
“邺城?”陈砥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慕容垂兵锋如此雄劲,两日之内,便占领了黄河一线,其目的显然是整个北地。邺城定是他下一个目标。”
“邺城尚有戍卫营,巡防营,近万名将士,而且城高沟深,士卒同心,粮草丰足,慕容垂想攻下邺城也不容易。”韩闯道。
船上不知容纳了多少败军,河岸上熙熙攘攘,少说有两百多人。韩闯苦笑道:“这些人都曾一起出生入死,阳平沦陷,都逃了出来,燕军阻绝了北往邺城的道路,我不忍心抛下他们,便将他们都带了回来。”
陈砥看着他们浑身血迹,甲胄残破,知道都是历尽艰辛方才逃得一条命啦,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前往驻地歇息。陈砥扶着韩闯,一步一步向营中撤去。这一战败的实在太过迅速,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丢城失地。博望城上千将士的尸身不知在何处安歇,元详将军的忠魂不知在何处飘荡。
破庙之中,一群人围着篝火沉默不语。王将军已经醒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王安是朝廷钦命的五品五官中郎将,从一个士卒凭着一点一滴的战功,才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这些人中,数他级别最高,一群人都望着他,听候发落。
王将军声音有气无力,问道:“给朝廷的文书,发出去了么?”
“已经通过本地驿站,分别向朝廷与徐州军部上了文书,至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