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几间孤零零的旧屋里只住着胖丫一人,入夜后便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深秋的天气不是多雾就是起风,今天晚上的风尤其大,吹得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死了半边的海棠树摇晃的厉害,发出呜呜的声响,鬼哭一般。沁墨提着一盏风灯,缩着脖子往薛莼的屋子走去。这荒废了半个世纪的老宅在微弱的灯光下影影憧憧,怪吓人的。
“胖丫……胖丫……你还躺着吗?醒了没有?”沁墨拍了拍门,声音有些哆嗦,不像白天那样洪亮。平日里他和公子爷的衣食起居都在前院,只有三餐取食才来这后院厨房,晚上更是极少来这里。后院比起前院更加残破不堪,荒凉的像是鬼宅似的。
“胖丫……你倒是回个话呀……难道睡死了么?”沁墨哆哆嗦嗦的拍着门板,手里提着的风灯忽明忽暗,他心里害怕极了,怕这天黑的老宅,怕胖丫死了,更怕夜里蛰伏的鬼怪。大魏人信佛,也信鬼怪。
“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进来了……”推了推破旧的门板,沁墨心里是挣扎的,他不怕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反正他也没把胖丫当女孩子,他就怕胖丫死了。这个时代,家里的女子无故死了,会摊上大事的。虐待女子致死的,犯人斩立决!家中老幼皆数充公,发配蛮荒之地做苦役。
屋内依旧黑暗,一点声响都没传出来,沁墨都快哭出来了,胖丫不会病死了吧!?他有些慌了,使劲的拍打着门板,把自己的手都拍麻了。依旧没人应答。最后实在没法子了,放下风灯,一肩膀撞向门板。撞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才撞开了门闩,一骨碌倒进屋内。
顾不得自己疼得要死的肩膀,沁墨拿起风灯就往屋里走。四壁空空的房间里静悄悄的,靠墙的简陋木床上垂着厚重的幄幔。他慢慢的靠近床边,提着风灯的手都在瑟瑟发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有力气抬手去撩开那打着大块补丁的床幔……
“啊!!!”沁墨看着床上那张青白的脸,吓得尖叫一声,差点砸了手里的风灯。他瞪大了眼睛,僵硬的伸手去探那死人一般面色的胖丫头的鼻息。冷汗把他穿着夹棉袍子的后背都印湿了。胖丫脸色惨白泛青,竟是一点鼻息也无!
“胖丫你不要吓我……怎么会这样呢……不会的……你不会就这样死了的……”沁墨身子一软,跪倒在床前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不是……我不是……不是故意要害死你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错了……胖丫,我错了……你别死,求求你别死……呜呜呜……你死了我怎么……我不想死……”
也不知哭了多久,正当他绝望之时,“水……水……要水……”微弱的声音从床幔中传来,沁墨呆住了,他满脸涕泪的抬头望着床沿。
“水……水……好渴……”一双惨白泛青的手从厚重的幄幔里摔了出来,垂在床沿。
“胖丫……你……你没死……太好了……”沁墨抓住那只冷的石头一般的手又哭了起来,这回是喜极而泣。
“你等着,我给你倒水,我这就给你去倒水。”长短腿小几上的茶盅空空如也。
“你等着,等着,千万别死了,我这就给你烧水去……”沁墨拿着风灯,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跑的急了,远远的听见摔了好几下,真够拼的。
“哈哈哈哈……”床幔里,传来浅浅的阴恻恻的压抑笑声。在这暗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差不多得了,您老都快把那小子吓死了。隔着老远我都听见他那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我都怕他一口气没上来嗝屁了。”黑暗里,灶君端着豆大油灯走了出来。
“切╮(╯_╰)╭这么不经吓,还是个男人吗?就许他平日里欺负我,不许我报复一下吗?胖丫可是真死了,让他忏悔一下,给胖丫哭哭丧,不过分啊。”薛莼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手指都不想动。“吓吓他也好,本座这次出去动用了摄魂铃,竟然被反噬了。天道真是厉害,容不得本座在人间私自动用法术。这会子怕是要真的病一场了。沁墨被本座这么一吓,接下来也不会太难为本座了。平日里都是本座伺候他,这会子换他伺候本座,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
“您开心就好~晚安啦~”灶君摇了摇头,端着他那油灯,默默的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