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东拉西扯了两句,这位主事的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了车队旁一心观察着蚁群斗杀的少年身上。“那位……就是王城刘家的二公子,刘骏生?”
点了点头,雨亦奇的眼中还是闪过了一抹异色。
外界盛传,刘家二公子天生痴傻,心智不全,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此次千里迢迢为婚约一事特意入赘家世不及刘家的江家,则更像是从当事人的角度落实了这个说法。
民众之间的流言很盛:说刘家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傻少爷,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任何的家族资源,这才眼不见为净,把这个笑话瘟神甩手送给了敢怒不敢言的江家。
眼下见到故人这么问,虽然合情合理,雨亦奇却总不好说什么。他不愿别人带着异样的目光看自家少爷,但难道堵住了别人的嘴,还能顺道挖掉别人的眼睛么?
这门婚事或许是有些问题,但是众口铄金之下,难免过分了些。
十八年前的父母之命,今日突然就变成了上对下的强权命令、乱甩包袱,如此难听的谣传,别说伤当事人的心,他们这些看着公子长大的门客听了都觉得难受!
“你想说什么?”冷笑了一声,吸食着南城的烟草,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想说什么。”应宜人笑着摇了摇头,“早些年听闻了刘家二公子生性纯良心性单纯,今日一见也是如此了。”
这份笑容里有多少虚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话不必说得那么好听。”雨亦奇是个直肠子,凡事有一说一,见不得别人玩弄言辞,“外界的流言蜚语很多,有的可信,有的不可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家公子的确心智未全。”
他苦笑了一声,吐出了一口风尘般世俗的浓浓烟雾,眼神中的迷离,大概能写尽十载风霜。
“我们家公子生来很聪明,只是早产的缘故,先天心肌落疾,自幼体弱多病。二夫人心疼,起了个乳名唤作长生,只盼望这一生健康平安。他的资质很好,只是武者最忌心肺脏器功能不全,我们都明白小主子的苦楚,所以虽然外界流言很多,家里却一直瞒着,未曾在他面前提起。”
“二公子的身段我看过,资质根骨的确都是上乘。未能习武,倒着实可惜。”应宜人唏嘘道。
看着他的表情,雨亦奇翻了一个无声的白眼。
自家公子或许资质不错,但论及根骨最多也就是一般,早听闻这位故友八面逢源,这份做作倒是没让他失望。
“他这一生真正还是毁在七岁那年的一场高烧。”他吐了一口烟,看样子是打算把故事说完。
“什么高烧?”
“不清楚。病发的时候我还没有正式落草刘家。”雨亦奇摇了摇头,嘴角无奈一撇,“只是听说自那场大病过后,这位天资聪慧的少爷就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原先活泼开朗的孩子变得只愿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而他的心智,这么多年来也没再成长。家里的老辈都说这孩子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我却觉得不然,这么多年来我也算看着他长大,偶尔他嘴里吐出来的一句话,能比很多大人都更有深意。人这辈子非得追逐功名独步天下?也许像个孩子一样过完一生才是最大的幸运。”
“也好。只愿二公子和我们小姐成亲后,这俩人也能平平安安简单过完余生才是。你我都涉足江湖,里头的凶险自然不用多说。”应宜人砸了咂舌,良久才眯着眼说出了这句话。至少看他的样子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是这句话是否出自真心,雨亦奇自认他看不出来。
他当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应宜人的心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同情傻子,不管他出身什么样的家庭。
家主的交代没有错,他刘家不仁在先,有什么理由怪自家不义?把这么个包袱送过来继承他澜沧世家的家业,仗势欺人不说,更是毁了江家大小姐的一生!
所以这个人必须得除。
为了江家的小姐江秋雨,为了澜沧世家的百年家业。更为了不让江家因为这个傻子而沦为天下笑柄。
把迎宾之路选在龙岭山中,考虑的就是传言落实的这一刻,杀人灭口。
“二公子这是在看什么呢?”带着脸上慨然的笑容,这位江老爷的心腹把话题扔向了眼中那个可笑的死人。
“叫我?”蹲在地上的刘骏生回过头,刀削般俊朗英气的面庞映着的却是孩童般的天真。
“嗯对!”向前走了几步,应宜人半俯下了身子,把看不出任何神色异动的背影留给了身后抽着烟袋的雨亦奇。
“我告诉你哈,笑死我了!”刘家公子捂着嘴,露出了一副想笑又极度压抑的表情,“两群蚂蚁在一起打架,起因是一只瘸腿蚂蚁拦在了另一群蚂蚁的家门口!”
“呵……呵呵,还真挺好笑的呀。”应宜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浑然没听出来半分笑点,他心说这果然是个白痴,等你死了以后,有的是凶蚁食尽你的血肉,“那后来呢?后来哪群蚂蚁赢了?”为了在雨亦奇的面前装出关爱智障儿童的样子,他还是颇具耐心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傻不傻?”前一刻还表情天真的刘家少爷后一秒突然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