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望着头顶阴云笼罩的灰色天空,尸毒清理完毕后的张野一脸人生之艰难。
他很想问一句事前是谁跟他说的“清理个尸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但是无奈身体的余痛让他没有更多心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右手边那个自诩“龙虎山大药师”的黄脸男人正在帮他酸麻若无物的右臂扎针放血,动作之熟练,比起大明湖畔的容嬷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咱这病……得用针啊?”
一个小时前的他看到了药师箱中寒芒闪闪的针头,一阵冷汗横流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对方点了点头,不带感情的冷漠眼神像是在看待生化课上的白鼠,猪肉铺前的肋排。
“用几根啊……”
干咽了一口唾沫,在对方的表情中,半身抽搐的张野明显感觉到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你这毒拖得时间有点长了。”
披长袍的中年药师终于说话了,然而这一开口,便是如同临终医嘱一般让人绝望。
“那咋办啊?”
带着声声颤抖的音线,张野的整个声音中都透着一股深深的虚寒。
“问题不大。”
黄脸药师淡漠地摇了摇头,“一百零八根针,所有穴位挨个儿扎一遍,放出毒血就算完事儿了。”
“一百零八。”
细细回味了一遍这个数字,砧板上的张野如烈士般闭上了双眼。
“会疼么。”
良久,他咬着牙问出了这几个字。
“不会。”药师摇头,“但会很痛苦。”
“特么这俩有区别么……”
张野生无可恋地看了他一眼,用胆寒前的最后一丝余力翻了个白眼。
“有,疼可以忍。”
药师看着他,一脸认真。
“……”
天空很灰,灰到看不见半点颜色。
枝头的小鸟叽喳不停,可见手术室的隔音效果还是优良。
“这两天多吃点补血的东西。”
面无表情地取下手腕间最后一根银针,黄脸药师的眼神淡漠如故。他收拾药箱的动作很小心,一举一动都像是对待爱人一般轻柔。
与那些银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一刻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张野,托眼前这个男人的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临床学意义上的“身体被掏空”。
满满一盆子血,目测1000毫升。
他心说哥你上辈子一定是专职刽子手出身,我这自己看了都心惊肉跳的玩意儿,你那一场手术下来眼睛都不眨。
进手术室前生龙活虎,出手术室时两手扶墙。
医院的静养室非病患不得留驻,这就使得不愿花这个手续费的张野只能当天放完血当天就自己打个的回去。
“你家里就没个亲属啥的么?”
看着某人两腿发软还迈着步子往前爬的落魄样,当真是心狠手辣的黄脸药师都不由皱了两下眉。这种一个人做手术的悲凉想想都让人掉眼泪,全身上下一百零八个血洞洞,走路时稍微动作大点都怕碰着痛处。
“刚放完血,现在的你应该在医护室静养才对。”
“没事儿,”看似一脸乐观的张野十分大气的摇了摇头,这句“我挺得住”真的是比起前线受伤的战士也不显逊色。
他心说我倒是想就着这高级病房修养个两天啊,问题是阴阳集市的赏金还没到账,现在的他喝口凉水都得算算价格。
二老远在他乡,他又是至今单身一人。身边朋友唯一知道这场手术的只有301的老酒鬼——指望那家伙,不如自己手脚麻利点往回爬。
随着时间愈发推移,张野对那笔高额赏金的渴望就越是强烈。
这种急于脱贫的心态不仅仅来自于“三月不识肉味”的穷困潦倒,更有朝不保夕的现实所迫。
衣食住行得花钱,来往路费得花钱。
他跟老酒鬼商议时说得好听要自立门户站稳脚跟,然而现实就是没足够的资金,他连买补血***的钱都得想办法找人借!
七拐八拐爬上了回程的出租车,脸色苍白的张野借空闲又朝马坚那边发了条问情况的短信。
马警官的回复永远都是一个星期以内,然而看了一眼手机上星期二的日期标识,大量失血的张野差点又是眼前一黑。
虽然过程痛苦了一点,但忙活了一上午,好歹也算是解决了多日来的心头痼疾。
尸毒这种事情其实很烦。
表面上看除了外貌上丑了点没什么大坏处,但真正放到日常生活中,却是一度烦得张野连寻死的心都能生出来。
阴天发臭就不说了,一人独居,这他能忍。但黑色的毒血难免带有尸体的异臭,透过皮肤外放以后,在夏天夜晚格外容易招虫。
这种苍蝇蚊子一起往身上爬的感觉当真是分分钟令人崩溃抓狂,如果不是考虑到物价成本,他真的是跳进杀虫剂里洗澡的心都有。
现在一场手术,好说歹说是解决了这点问题。剩下一些据说可以招致母尸的“生物讯息”无法清除,眼下的张野也没那个心思管这么多。
养尸这种事很费时间。
千百年来少有成功,一方面是入棺以前的尸变阶段极易被人察觉意图,另一方面也是养尸本身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的漫长时间太过夸张。
每逢阴历十五,取生人骨血浇灌。时间越长,魔尸越强。
要等待死物成精,其实说到底还是中途可发生的变故太多。
可以预见的是既然真相已经被点破,那么这个阶段的典狱司肯定是方圆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