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熄灯。
和每个乖乖上床休息的人相同,这一刻的安雅平静的躺在宿舍的床板上,睁着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这是个没有睡眠的世界。
每每闭上双眼,那些蛰伏黑暗中的怪物就会顺着床沿爬上她的身体,然后将她的血肉连同这麻木的神经一起,一点一点噬咬殆尽。
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个失眠的夜晚。
记忆中这种痛苦的感觉仅发生在近日起,但感觉上却像在无边沉沦的黑夜中度过了千万年。
时间分秒流逝,她扔掉了寝室里所有能发出分秒“滴答”声的钟表,却还是能在这万籁俱寂的晚上听到耳畔传来的指针转动声。
滴答,滴答。
有一盏无形的挂钟在帮她计时,告诉她离天亮还有几分几秒,告诉她数数催眠的小羊已经被一只一只地咬死在饿狼的巢穴边。
她坐起了身,顺着床梯爬下,一把扯下了那团仿佛沾染着血腥污秽的床单,一步一步若逃离般走向了洗漱间。
只有当冰凉的水流顺着她的肢体将刺骨感传达至大脑的每一个神经末梢,这种被人撕咬的感觉才会渐渐在清醒与麻木之间得以缓解。
过水,搓洗。
她清理着手中的被单,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机械般僵直。
她不知道这种状态还会伴随多久,也许是天亮,也许是自己倒下的那一天。
“安雅……”
身后传来了室友担忧的语气。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是打扰了旁人的休息。
但是她没办法,因为不敢闭眼,因为耳旁的钟表滴答声已经逼得她濒临发疯。
那些黑暗中的怪物在寸步不移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只要稍有松懈,便会发起攻击。
“我没事。”
她没有回头,只是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淡淡回话。
印象中这样的对话在这几天的晚上常有发生,发生了几次,她记不清。
身后的室友并没有如往常般反身回去在小声地埋怨中迟迟入睡,她摄手摄脚的走上前,站在洗漱台旁,仿佛又惊又俱般望着处于爆发边缘的自己。
“我没事!”
她加重了说话的语调,声音之大,连剩余两个仍躺在床上的都被她吓得坐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但这种一反往常的语气仅仅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不想被任何人靠近!哪怕是寸步的距离,也会激起她疯狂的自保意识。
室友没有在她的警告前退却。
相反,她快步上前,捞起了盆中被单,并迅速的扔出了窗外——那里的落点应该是宿舍楼旁的人行道,如果是这个时间点,应该只是砸向地面,而不用担心伤及无辜。
“对……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
做出扔被单举动的室友反倒是受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声音颤抖着快步退到了墙角。她蜷缩的身体像是面临着什么不得了的怪物,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安雅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空无一物的水盆,看着缓缓流过自己皮肤的冰水,只像是丢了魂了一般站在远处,突然间整个洗漱间里只剩下了哗哗的流水声。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打扰你们休息了。”
她弯下了腰,点头致歉。随后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朝着楼下,朝着宿舍楼外的人行道。
同寝室的每个人都像是捏了一把冷汗。
她们知道这种反常的生活作风与正常人之间必然会在某一天产生不可遏止的爆发碰撞,她们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这一切发生的如此平静。
“对不起……对不起……”
赵宿雨蜷缩在墙角,心中的余悸已经吓得她濒临失魂。
她只是忘不了那一刻安雅看向她的眼神。
那是求死者看向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眼。
无助的悲哀,以及无力的怨恨。
凌晨一点的校园很冷。
值班的宿管人员靠在沙发上打盹儿,因为脚步够轻,所以安雅的下楼并没有打扰她的睡眠。
她一步一步走出大楼外,每一次迈开脚,只感觉到心头的负担已经重到无以复加,压得人无法喘气。
夜风吹过她的长发,昏暗的路灯像是一个人的余生,黯淡而不知所往。
“这是你的东西么?”
恍惚失神中,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他的手中抱着那床湿水后沾染灰尘的白色床单,脸上的温暖的笑容与这一刻路灯下的温度形成强烈色差。
“是。”
她楞了一下,怔怔地点了点头。
“还给你,下次注意。”
男人微笑,走到她面前三步后停下,随后伸手递还了那张叠好的床单。
安雅没有接。
她只是站在原地。
看着路灯下的人,也看着光线外视野不可触及的黑暗。
一点眼泪突然划过眼角,从那件事以后再没哭过的人第一次感觉到了痛彻心扉的委屈,随后蹲伏在原地,抱着头哭出了声。
“难为你了。”
男人叹了口气,仍旧没有靠近,只是站在三步外的安全距离,像是保护者一般,静静地等着她把心里的委屈哭完。
……
“人我已经看过了。”
街角咖啡店的张野啜饮着杯子里的奶茶,看着赵宿雨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怎么说,是中邪了么?她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没再洗衣服了,老天在上!那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在晚上睡觉!”赵宿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