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夜。
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深,整片大地都被一片洁白无瑕的颜色覆盖,遮住了所有的污秽和丑陋。
后半夜雪渐渐小了,晨曦时分雪停雾散,黛蓝色的天边泛起了一丝红色的霞光。
华美大气的宫阁外,站着一青衣少年与一蓝衣少女。两人穿着厚重的冬衣站在九层石阶之上,不时转头朝虚掩的宫门之内探头。
可惜的是他们再怎么努力,也只能透过门缝看见殿内几缕昏黄的烛光透过雕花隔窗铺洒在玄石地面之上。
“朱砂,少主人为何还不出来,她已经在里面两个时辰了。”清秀少年压低声音询问道。
朱砂闻言轻轻摇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大殿之内:“自上次少主人被二小姐推入水中又被老爷处罚了以后,便每日将祈神的时间延长到两个时辰,我猜,少主人怕是想避开二小姐。守宫,你去看看二小姐她们在哪儿,咱们回去时也好绕开他们。”
守宫闻言,微微蹙眉,不满道:“她只是二小姐,咱们少主人才是巫家未来的继承人,岂有让着她的道理?若是咱们事事退让,倒纵得她们不知这府上谁是主人了。”
“你糊涂!如今就连老爷也偏心月姬和二小姐,咱们少主人又没有母亲庇护,上次便吃了亏……”朱砂的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白色的纤瘦身影从大殿之内走出,忽然就闭嘴了。
巫青衿神色淡然的从神殿里走出,仿佛没有听到自己两名侍卫侍女的对话。
“少主人,您现在去用膳么?”朱砂见巫青衿神色无异,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自己方才以下犯上的话,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巫青衿看了看宫殿前的日晷,还未到巳时。她轻轻地扶了扶自己脸上遮住了大半边眉眼的青玉面具:“不必,我去巫稷学宫。”
守宫和朱砂两人闻言,不觉脸色都紧张起来。
巫青衿知道两人在担心什么,若是上一世,她也不愿意主动去巫稷学宫,但是重生一次,她绝不可能再坐以待毙。巫稷学宫,是如今的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当初那柄玉刀刺入皮肤时冷彻心扉的寒意,已经将她心底的温度全部冰封。最坏的结果她都已经尝过了,如今重生到十三岁的时候,一切都不算太晚,她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无非便是些手段低劣的欺辱罢了。
面无表情的伸手抚摸着自己戴在脸上的青玉面具,巫青衿的眼底划过一丝杀意。既蒙天地万灵垂怜,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不会重蹈覆辙。
当初她只以为自己面部肿胀丑陋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缺陷,自轻自贱。又因为母亲早逝,终日陷在父亲与父亲的侍妾月姬的凌**威之下,惶惶如丧家之犬。
即使是被同父异母的妹妹巫青霜带人欺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将自己的存在缩小,期冀自己不要被注意到。在这个庞大的家族里,忽视,对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善意了。
但是她忘了,她一出生便拥有高贵的血统和大巫的肯定,成为了巫家的继承人,这就注定了她即使再怎么退让,也不可能在一隅获得安宁。
她活着,呼吸着,在某些人眼中便是过错。
而在这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的漫长岁月里,慕长风的出现无异于是黑暗中的火光,温暖着她,成为她妄图紧紧握在掌心的救赎。
慕长风是慕家嫡长子,容貌俊秀,才能出众,品行高洁,胸襟宽广,注定会是慕家的继承人。慕家世代拱卫皇族,守护巫族,是皇族和巫族最坚固的盾牌。
最坚固的盾牌……却是最终推翻了幽朝、屠戮了巫族的元凶。
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巫青衿拢了拢自己身上略有些单薄的袍服,一步一步的走下九层台阶。这一世,她不会哀哀戚戚的渴求谁的温暖,她会成长到足够强大,强大到再也不会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而那虚妄的火光和希望,就让它在角落里湮灭吧。
跟在她身后的守宫和朱砂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这些时日的少主人当真变化不少。
此前,少主人为了避免与月姬、二小姐等人的冲突,时常称病避开巫稷学宫的课业,即使是大巫遣人前来探望也寻找了诸多借口不愿前往学宫,更是摄于家主淫威,不敢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任何人。
且少主人生性胆小怯懦,又因为面目有瑕时刻都带着青玉面具,便是看人的眼神也是带着闪躲,如今她陡然变得沉稳冷静,面具后的眼神清冷孤高,行事之间倒是隐约能窥见几分大巫的风范。
两人虽不清楚巫青衿的变化究竟是为何,但是大抵也猜得到或许与月前二小姐将少主人推落水中的事情有关。
对于巫青衿逐渐强硬起来的变化,两人还是喜闻乐见的。纵然是在这巫族之中,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免不了。若是少主人能多坚强些,便也不至于被欺负得那么惨了。
巫族的巫稷学宫,已经和幽王朝一起传承了一千多年的历史。守护幽王朝的每一任大巫都出自巫家。他们会在巫稷学宫里学到关于祭祀和占卜的传承,然后在百年之后再将这古老神秘的力量传给下一代。
大巫在幽王朝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国之副君,享有与皇帝相同的待遇。且因为大巫是神灵在人间的使者,民间对于大巫的尊重倒是比对皇帝更甚。
巫青衿原本便是大巫的预备人选,上一世若是上一代大巫不曾意外陨落,或许她也会顺利成为下一任大巫,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