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漂亮的双眼,陡然间像极了窗外的夜,天上的月,又冰又冷。
他撑着手起身,靠在床背上。
手背上扎着针,稍稍一侧眼,就看到了一旁吊水铁架上挂着一袋血浆,鲜红的液体,正缓缓的流向他的血管……
四肢百骸不约而同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他单手揉了揉眉心,冷淡的问道,“有烟吗?”
顾夜白懒懒的躺在一旁的椅子上,薄唇轻扬,“我说陆大少,就你现在这破烂身体,还想着抽烟呢?要不是我管你,你估计死车里都没人知道。”
男人神情淡漠,对他说的话不以为然,冷冷的重复,“有烟吗?”
顾夜白真是服了这个人了,倔强得要命,他从躺椅上起身,拉开抽屉抛给他一盒烟,顺带连打火机一起。
男人单手一伸,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轻而易举的接住了顾夜白抛过来的东西。
他抖了抖烟盒,直接用嘴叼上一支烟,打火机咔擦一声响,点燃。
淡淡的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顾夜白重新回到躺椅上,懒洋洋的说道,“黎大小姐给你打过电话,三十多个,差点没把我吵死,要不要给她回一下?”
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明显看到他抖烟灰的手僵了一下,却没有作答,只是拿起了手机,一动不动的看着上面的未接来电。
一大截烟灰落到了他的手背上,烫了他一下,他似乎才回过神来,放下手机,甩了甩手上的烟灰,深深的吸上了一口。
顾夜白的唇畔不由勾出一缕笑意,“迟墨,你太在意她了。”
男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顾夜白低低徐徐的笑,“没良心,你忘了今天是谁给你擦屁股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事事都要瞒着你家老爷子,多不容易啊……”
“还有,为了给你弄这稀有的熊猫血,费了我多大劲啊,知道你不去医院,只得把你扛我这儿来,现在医生还住隔壁呢,保证随叫随到……”
“我对你这么好,我自己都快被感动了,要不你也别喜欢什么黎家大小姐,直接从了我吧……”
一记冰冷的眼神,朝顾夜白射去,薄唇微动,只丢他一个字,“滚——”
陆迟墨的性子,顾夜白自小就了解,只是偶尔还是忍不住要逗一下才肯甘心,况且现在他是病人,机会千载难逢,看着他此刻的样子,顾夜白不怒反笑,“还是一如既往的,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啊,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陆迟墨自顾自的抽烟,懒得搭理他。
室内恢复一片沉寂,静到几乎能听见鲜红的液体滴下的声音,陆迟墨抽完一支烟,不疾不徐的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须臾间,空气中再次传来打火机咔擦的声音。
猩红的火苗几乎要灼了谁的眼。
顾夜白走过去,摘掉他嘴里含着的香烟,声线低哑,“别抽了,医生说了,你这情况让别抽烟,抽一支就得了啊,别太过。”
顾夜白掐灭手里才燃起的烟,顺手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收走,刚才,他就该只给他一支,他怎么就忘了,陆迟墨现在烟瘾大了去,早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了。
陆迟墨抬眼看他,眼眸幽深。
顾夜白双手懒懒的怀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对,居高临下,这辈子头一遭啊,有种压在陆大少头上的感觉,心里甭提有多爽了。
顾夜白眼里染了笑意,“看着我做什么,看了也不能给你再抽了,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今天心里是怎么想的啊,你叫了那么多人去都是摆设的吗,怎么最后自个儿撞上了?”
“重点是,你那劳斯莱斯又不是suv,和人家对撞能捞着什么好啊?最后还不是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便宜了那个小子?”
陆迟墨微眯起了眼,眼底一片幽光闪过,“我这么做为什么,你能不知道?”
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陆迟墨,那只能是顾夜白啊,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发小亦是朋友,整整二十多年,能不了解,能不清楚?
几缕缥缈的笑意漾在唇间,顾夜白慵懒的开口,“难得啊,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外面都传陆大少高智商,低情商,如今我看你这情商,也不低啊……”
如果真是低情商,陆迟墨今天就该弄死慕初晨。
可他没有,他心里比谁都清楚,黎漾和慕初晨本来就有感情基础,慕初晨的残疾更是博取了黎漾的同情,如果他真的搞死了慕初晨,那么,黎漾势必会恨他一辈子。
他不愿让黎漾恨他,更不愿意放黎漾走,可不来一剂猛药,黎漾和慕初晨藕断丝连的,三天两头整这么一出也不是办法,他只好铤而走险,拿命去博。
这样一来,慕初晨不会有事,黎漾不会恨他,二来,让黎漾害怕,以为他是真的动了杀心,谅她以后再也不敢让这种事发生,三来,重伤的他,也许能把黎漾的注意力,从慕初晨身上转移,也说不定。
只是……
顾夜白收起了唇间的笑,狭长的眼里是难得的认真,“迟墨,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蠢事,命就一条,值吗?”
陆迟墨望着窗外的天,不语。
顾夜白又道,“你就不怕万一你真的死了,黎大小姐刚好和那见不得的私生子凑一对?”
“呵!”
短促的一声,夹杂着不可掩饰的轻嘲,“如果我真死了,她欠着我一条命,你以为以她的性子,能安心和别人在一起?”
他的声音,冰冷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