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觞原本满怀希望的双眼,又黯淡了下去。但是同时,曲觞惊奇地发现,了然道人的眼中,却也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前辈见多识广,又看过尸身,可看出是何人动手?”
许静姝瞬间又抛出一个关键问题。
曲觞的双眼登时又燃起了熊熊烈火。
然而了然道人还是令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帮杀手残忍暴戾,所有的尸体都被用刀剑划花了,根本看不出伤口是为何种武功所致。”
曲觞忍不住将拳头捏得紧紧的,指甲仿佛都要嵌到肉里一样:“这帮畜生,怎么会这么残忍!”
忽然,一只白皙柔滑的手握住了曲觞的拳头,一双无比坚定的眼神也对上了曲觞冒火的双眼,曲觞竟然感觉,自己的怒火正一点一点被这坚定的温柔所熄灭。
这份坚定的温柔,属于许静姝。
许静姝安抚住曲觞之后,再问了然道人:“前辈,离亭曲府位列四大宗派之一,轻功与腿法更是江湖上一绝,曲觞的父亲身为家主,武功应该不差吧?”
了然道人终于点了点头:“丫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无非两种可能。一种,对方出动了一定数量的极强高手。另一种,是毒。”
曲觞一惊:“毒?毒孤谷……”
“离亭曲府毕竟是诗词曲赋四大宗派之一,曲和寡兄弟六人绝不是易与之辈。在正常情况下,要想将之灭门,对需要调动的高手的武功与数量,要求皆是非常严苛。这世上真有人能调动这样一股力量吗?”
八纮一宇阁中,宄狐看着眼前的卷宗与记录,大脑飞速地计算着。
一旁的柳枫桥折扇一张,负手在后,轻轻拍着自己的后腰,背对宄狐说道:“所以另一种可能,才显得尤为可能。”
“但如果是另一种可能,独孤鸿又为何要再开骚客雅集,自打嘴巴?”
“因为,他会告诉世人,有人可以调动这样一股力量。”
宄狐的眼睛透过面具,看着柳枫桥那让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他更看不到的是,此时此刻柳枫桥那闪烁着光芒,异常兴奋的眼神。
“人都散出去了吗?”
“都已经按照计划到位了,父亲。”
“嗯。”
独孤鸿“嗯”了一声,忽然站起身来,慢慢走到窗前,看着南方,手中不由自主地盘着葫芦。
独孤慧同样看不透父亲的背影。
黑色的毛皮大氅罩住了独孤鸿整个人。
深邃,诡谲,虚空。
毕竟,那是以天为敌的执棋手,是独孤慧一身追逐的身影。
独孤慧永远记着父亲的话。
他要做执棋手,而不是棋子。
“新局已开,就看你们接不接得住了,玄林八纮。”
柳枫桥一个人默默地登上了虎丘塔,站在最高点眺望遥远的北方,手上有节奏地敲着折扇。
“这是你的局,却也是我的局。那就看看最后,是谁更胜一筹呢,左辅右弼。”
南阳一座草庐之中,一个小童正拼命摇着躺在床榻上的一个村夫。
“先生,先生,别装睡了,快起来吧,他们都走了。”
那村夫忽然睁开眼睛,装模作样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方才懒懒地说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哎,这帮人总算是走了。”
那小童跪坐在床榻上,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无赖一样的村夫:“我说先生,他们都来三次了,也算是够有诚意了。您这样耍赖,真的合适吗?”
“时机未到啊。”
“哎呦,先生,您的时机还来不来了啊?骚客雅集等了三十年都重开了,您的时机怎么还没到啊?”
那村夫先是一愣,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哦?骚客雅集重开了吗?这样看来,时机已经到了。就看他们,愿不愿意来第四次了。”
那村夫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趿拉着鞋,走到了草庐外,遥遥地望着东方。
“从今以后,天下这局,可不止你们玄林八纮,和左辅右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