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对于张啸林来说,注定是最难熬的。苏州之行铩羽而归,连张啸林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一批黄金就让自己轻易的掉进了这个原本算不上高明的陷阱,包括在知道那批货是ri本人所有之后,张啸林曾经几度想抽身而出,但面对吴四宝的威逼利诱,他选择了妥协,结果证明,这种妥协是多么的愚蠢。
从一开始,吴四宝就准备拿自己做挡箭牌,拿到黄金皆大欢喜,自己不过能分到其中的一部分;拿不到黄金,他有李士群做靠山,可以轻易的从困局中脱身。现在的结果无疑是张啸林最不愿意看到、也是最为恐惧的,他无奈的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一枚弃子。
在得知参与行动的手下中有人被ri本人俘虏之后,张啸林动用了自己可以动用的一切关系,一面想不择手段的将几名手下灭口,一面疯狂的联络伪zu和ri本驻军中的关系,想要全力的斡旋此事,为此,他抛洒了数不清的金钱和珍宝。终于,宪兵队米多大佐同意过问此事,并答应尽快让这次“基于误会的事件”有一个“体面的结局”。
张啸林终于松了一口气,多ri来的奔波让他心力交瘁,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他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绝对不会因为某个人的一句语焉不详的承诺而将所有赌注都压上去,这期间,他将自己的家财集中了起来,将部分金银细软交给可靠的心腹,偷偷的送往香港。张啸林还联系了万墨林,希望他看在杜月笙的面子上,帮自己一次,万一上海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希望可以到香港暂避一时。
万墨林满口答应,表示将立即与远在香港的杜月笙联系。
直到安排完这一切,张啸林才真正的将提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元旦就在眼前,按照往年的惯例,元旦这一天一大早,上海商界和会各个堂口的负责人都会到华格臬路张公馆拜见张啸林,虽然正值多事之秋,一些手下劝张啸林就暂时不要那么过于瞩目了,元旦那天,有人上门,由张啸林的弟子代为招呼一下即可,也不要大摆筵席,引人注意了。
但张啸林不这么认为,他想的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显现出张公馆的气派来,让上海人都看看,他张啸林没有倒台,而且也不会倒台,他张公馆照样是全上海一等一的焦点所在。
于是,元旦这一天,张公馆打扫一新,门生子弟一大早就站到了门口迎接各路宾朋。
早上九点钟,上门的人还是不多,而且没有几个重要人物,大都是在张啸林羽翼下混饭吃的江湖人物,上海工商界和帮会大佬竟然一个也没有出现,这让诸多门生开始议论纷纷。
张啸林得到回报,也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对劲,已成惊弓之鸟的他随即命令自己手下的两大保镖俄国人伊万和绰号猴子的刘坚给自己的心腹侍卫分发武器,让他们提高j惕,随时应对可能来的危险。原本他手下有“四大金刚”,但长衫阿五死在了沈胖子手中,和尚则在临安殒命。
侍卫们不同寻常的举动更是引起了众人的猜测,一些已经上门的宾客见势头不对,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包括一些依附于张啸林的门客也不见了踪影。留下来的都是张啸林多年来的老班底还有他的亲家俞叶封。
但可怕的还在后边,不一会,一连串的噩耗相继传来,张啸林位于法租界、公共租界的烟馆、酒楼、ji院,被同时查抄,大批巡捕行动迅速,一看便知是准备了许久;新亚和平促进会总部被查抄,负责执行的是ri本宪兵队,同时搜到的还有一些秘密账册;张啸林的门人弟子相继被捕,他在会的势力顿时被清扫一空;各处货仓被查抄,大批的烟土、鸦片和货物被查封,其中还搜到了一批军火,证实和苏州劫案中出现的武器一致。
听完这一连串的消息,张啸林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众手下也都惶惶不可终ri。俞叶封刚想上前解劝几句,外边人来报:宪兵队米多队长、特高课矢泽大佐和七十六号李士群主任登门拜访。
众人都是一愣,纷纷看向张啸林,张啸林猛的站起来,指着门口一大帮又哭又闹的儿女妻妾,“滚,都给我滚,老子还没死呢,嚎什么丧?”
说完,张啸林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他整了整马褂的衣领,扭头对众人说道:“走吧,前厅见客!”声音中竟然带了一丝颤抖。
整个华格臬路已经被封锁了。矢泽慎一和米多带着大队ri本宪兵,在李士群的陪同下走进了张公馆。
张啸林带着门人迎到前厅,看着荷枪实弹的ri本士兵站满了整个庭院,张啸林的心已经落到了谷底,他向旁边看了看,冲伊万和猴子做了个手势。
矢泽和米多、李士群来到厅里,冷眼看着张啸林,并不说话。
张啸林试探着的走到米多身边,“米多大佐,您几位今天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