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言,是否属实?”
临近子夜,赵王听到消息之后哪有心思拥着美姬去睡觉,却是将徐子威,徐子文,并李谷等人一起召到密室之中。
李谷却是姗姗来迟,乃至这一场小规模的会议,延迟到子夜时分才凑齐。
赵王面沉如水,手指握着书桌上的白玉镇纸,手指的骨节已经是捏至发白。
李谷抱拳一礼,回复赵王道:“坊间传言说真也真,说假也假。”
“虚假真实之说,难道这么轻易吗?”
李谷微微一笑,说道:“若说真,在下联络李开明,蒲寿高出钱和军需物资钱粮甲杖,这些事俱是真的。若说假,总得找到车队车掌,马夫骡夫,还有王府派出去的人手,这才算真。这些人,一个也是寻不着,总不能凭借流言来指讦国家的亲王,便是在下,虽然只有儒林郎勋阶,亦是国家勋位,不可由流言轻侮啊。”
赵王恨恨看了眼前这幕僚一眼,知道此次算是被对方拿捏到了。
派出去的赵王府中人,都是不见踪影,显然只有李谷知道如何联络掌控这些人。而蒲家派出去的人,要么被灭口了,要么就是蒲家的嫡脉子弟,赵王除非派兵将蒲家连根铲除,否则根本拿捕不到知晓此事内情的人。
李谷搭上了李开明和蒲家两条线,赵王想拿他出去顶罪,或是杀掉灭口,却是做不到了。此人掌握机密,联络两方,居然成了反客为主之势,赵王脸上掠过青黑之色,盛怒之下,很想用手中玉石镇纸砸死李谷,却是吸气再三,终于忍住怒火,对李谷道:“先生办这么大事,不与孤商量,太自大了吧?”
李谷面色如常,其实内里衣襟已经是湿透了,他此次过来当然是行险,消息一暴露李谷就知道自己有性命之忧。
赵王若不想借势而起,直接将李谷推出给提刑司,三木之下,定能将李谷前后形迹查明,洗脱与赵王府的关系。
就算牵连到徐子文,赵王了不起令儿子自尽,王府安危相比较一个不成器儿子的性命,赵王如何决择,不问自知。
李谷万没想到,风声会这么快传到福州,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用近于要挟的态度来面对赵王,摆出一副极有底气的姿态,若非如此,以李谷对赵王性格的了解,今天晚上他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王府。
李谷亦不能逃避,赵王对这些心腹谋士防范甚严,其妻儿都在王府偏院居住,由府中牙将“保护”着安全,这也是李谷对赵王不离不弃的原因所在,事涉家人安危,只能咬着牙跟随到底了。
“在下安危,妻儿老小的安危,和王府安危俱是一体。”李谷兜头一揖,然后脸上隐有泪光,他对赵王沉声道:“中山王步步紧逼,殿下却犹豫不定,这是兵家大忌!为王府计,为大王计,属下只能冒险一搏,用此行险手段,助大王建节开府。一旦朝廷允准,福建路军政大权俱落在大王之手,中山王便是再强,除非公然反叛,否则手也伸不进福州。大王坐拥福建军政大权,雄踞东南,坐观天下变化,随时支持天子,若北方事不谐,还可拥天子南下,大魏不失有半壁江山……”
赵王狠狠盯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幕僚,眼中已经似乎要喷出火来。
天子在位十几年,已经不复有将大魏中兴的希望。
此次北伐,就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事情不成,天子也是明白,以北方的情形,很难再支撑下去。
弄个不好,就有北方残败的风险。
其与赵王父子二人,早就有此密议,这也是天子一直全力支持赵王在福建施展的原因所在,否则以本生父的尴尬地位,赵王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安心当自己的富贵亲王,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和出路。
赵王是当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幕僚,平素看似恭谨小心,今天居然将自己最隐秘之事当面揭穿……
“大王,”李谷却是拜的更深,语气更深沉诚挚的道:“若非在下以性命交托追随,又怎敢言及此事?今已经至动荡之秋,多事之时。若大王瞻前顾后,不能奋起一搏,恐怕不仅大王父子将来难以立足,属下和家小,也将很难保全。为大王计,也是为在下和家人计,在下方有此行险之举,若大王当真不满,在下一会出门之后就会去提刑司衙门自首认罪,自承过错,等国法严惩……若大王还不放心,赐在下一杯毒酒,或是白绫,咱们宾主之义,也就算全下来了。”
赵王神色难看,摆手道:“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李谷闭目不语,内心却知道自己已经过关。
“那李开明,本王能击败他吗?”
“流寇若肆虐久了,自有精卒战兵。”李谷抱拳道:“此时李开明举旗不久,尚未攻打州县,大王可以根据流言上奏,先占大义地步,然后看朝廷是怎么处断。以在下估计,应该是敕令大都督府及安抚使司剿平流寇。若战事不利,则必授开府,统一福建路军政事权,甚至会把两浙,江西,荆南等路的安全,放在大王手中。”
“两浙是不会的。”赵王摇头道:“朝廷视江陵,江南东路,两浙路为一体,是除了广南东路和福建路外,最要紧的财赋之地。荆南,粮赋之地,亦是要紧,若大乱真起,本王倒是有可能兼顾荆南,广南。”
徐子威紧握两拳,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徐子文则低垂着头,看似冷静,身形却是在微微颤抖着。
这是大好前途,甚至等于南面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