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花厅门,众人纷纷散去,徐子威面色阴沉,看了看徐子文的背影,心中颇为不满。
待到了自己下处,却是有陈敬中和陈敬辅兄弟几人迎上来,徐子威先不言声,坐下之后才沉声道:“刚刚老二在父王面前多嘴,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弄的我好生狼狈。我看,咱们眼前这事还是先停了吧?”
“这怎么可以?”陈敬辅当场便是急眼了,说道:“现在咱们暗地里联络,掌握的人手怕不下千人,说停就停了?”
“不停怎么办?”徐子威怒道:“这些鸡鸣狗盗的小人,难道我还管他们一辈子?现在徐子先已经授秦王开府,很快要整顿地方,到时候迎头撞上去,不是碰一鼻子灰。”
“他奈何不得咱们。”陈敬中早就思忖过,此时咬着牙道:“若是说叫咱们带兵马和他堂堂正正的较量,我承认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整个府州县都乱了,各镇村落到处都是匪盗,咱们拢的人都在城外各镇动手,府城中是看准了大户人家防范薄弱才动手,人手也多是分散的,互相不关连,牵连不到咱们自己身上。现在咱们每天坐地分肥,每人一天最少几千贯,这好一笔财源,为甚要好好的放弃了?咱们最多半个月到一个月后,都是打算迁离福州,不趁着这乱劲多弄些好处,难道等到了江陵受穷?”
除了赵王府降为国公府,赵王一家要奉命去江陵外,信昌侯陈满因为是大都督府副都督,厢军惨败,信昌侯也难辞其咎,他家又比不得赵王府根深蒂固,陈满被直接夺爵,朝廷给他留了四品宣威将军,还指明不得世袭,这一下算是彻底断绝了陈敬中和陈敬辅兄弟未来道路,此后两人不仅不是小侯爷,连个官身都没有了。
这一下两人自是破罐子破摔,侯府虽成了将军府,两个侯府公子却也曾是交游广阔之辈,特别是府衙和提刑司衙门的胥吏相识颇多,捕盗营和城守营的厢军将校更是有不少有交情的。杨世伟和郑里奇虽然为官清正,但风气如此,却也禁止不了底下的人胡作非为。
两人又拉上徐子威,利用赵王府的旧日人脉,暗地里拉拢收服了不少无赖游侠,四处敲诈勒索和抢掠,每天都有大笔钱财进帐。
若是太平时节,这几人也断然不敢如此行事,徐子威大好前程,犯不上用这种手段捞这些脏钱。
但现在赵王府自身难保,信昌侯府也不复当日荣光,倒是利用旧日关系人脉,养着这些盗匪去抢掠,现在各州县都是大乱,郑里奇每天奔忙,逮捕几百人之后却是有几千人冒了出来,这便是福州和附近州县城镇的现状,盗匪多如牛毛,治安极为混乱,当然也是有徐子威和陈家兄弟这样的人推波助澜。
“我心中总是愤愤难平。”陈敬中道:“徐子先曾经不过是我兄弟二人身后小厮般的人物,未料几年功夫居然称王开府,朝廷真的无人可用了吗?要说大兄更曾是亲王世子,当今天子的亲兄弟,居然也要受制于此人,我等一则为钱财,二来也借机给此人一些难堪,沙场上官场上我们俱不是他的对手了,临走之时,给他添些恶心也不差。”
陈敬辅也道:“郑里奇每天逮人关人,也正法过一批,盗匪却是越逮越多,又不会查到咱们头上。再者说,便算是牵连到咱们又如何,难道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治我们的罪不成?”
徐子威沉吟片刻,说道:“虽然如此,还是要更小心些,你们在外联络用人,通关节,最好不必用我的名义。”
“大兄放心,我们信昌侯府的面子也差不多了,此前大兄联络过的一些厢军将校,他们钱拿的也不少,不必再用王府的名义。”
“至于章达兄。”陈敬中冷冷的道:“我看他近来是被徐子先吓破了胆了。”
“我也是这样觉得。”陈敬辅也道:“章达兄还是太过文质,不似我等,雅集可以,但紧要之时,也敢仗剑杀人。”
徐子威此时倒是才注意到眼前两人,都是圆领短袍,腰间平时的素金腰带也没有系,换了牛皮制的革带,腰间俱是挂着短刀,两人都二十来岁,留着短须,俨然是赳赳武夫的样子。
在两年多前,福州的勋贵子弟还是穿着长衫,以参加赵王府的诗赋雅集为荣,陈敬中,陈敬辅兄弟二人其实文采平平都算不上,勉强算读书识字,诗赋很难成文,越是这样,反是越瞧不起文采同样平平的徐子先。却是料不到在雅集倍受排挤的徐子先却是用手中横刀生生杀出了一条路,短短数年间由破落的侯府世子,转为开
府亲王。
陈家兄弟等人嘴上对徐子先极为不屑,无形之中却是早就有所转变了。
“甚好。”徐子威满意一笑,说道:“我等亲贵子弟,就是要文武兼备。象章达那样,每天手不释卷,与坊间那些穷酸儒生一般无二,简直不成体统。待咱们到了江陵,父王还是会领厢军,到时候咱们再看好了,徐子先能做到的咱们凭什么就不行?他不过就是一寻常人,领兵的本事是有一些,也是时运旺才有这般成就。我就不信,咱们练武,看兵书,凭家世,人脉,哪一条不及他徐子先?”
这话深得陈家兄弟的赞赏,兄弟二人眼珠子都发红了,陈敬中抽刀横刀,手指在锋锐的刀刃上荡过去,其沉声道:“惟愿子威大兄,有一天能统领大军,压过徐子先一头,方能出咱们心中的一口恶气。”
陈敬辅道:“我兄弟一定惟大兄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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