沣州中心最繁华的地带,早起的人们正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工作。
此地虽不如帝都繁华,但自五年前始便有不少人搬家至此,其中尤以家中尚有未出阁的姑娘家的大户人家为众,所为是何人人心知肚明。如此竟是生生推动了沣州的发展,如今的沣州倒真成了繁荣之地,颇有赶超帝都之势。百姓们酒足饭饱之余也难免会聚集在沣州最大的茶馆谈天说地。
此时尚早,茶馆里没多少客人。角落里倒是坐着两位姑娘。一位红衣似火,另一位,清冷如冰。
近了看去,那清冷的姑娘面色苍白,竟无丝毫血色。
店里的伙计端上茶水和一小碟茶点,几次欲出声询问,生怕这姑娘倒在茶馆,坏了今天的生意似的。
“谢谢。”那姑娘道。
伙计一愣,生生憋回了想说的话,悻悻回去。他幽幽转头瞥了眼少女清丽的脸庞,不禁叹了口气,心下嘀咕,真是可惜,如此貌美的姑娘,却如此憔悴,怎生如此命苦。都道红颜多薄命,他只以为那是戏文里才有的桥段,真见到了难免痛惜一番。
红衣姑娘端起面前的茶碗,轻轻吹了吹,待它不烫后,放到那位姑娘面前,将她那碗滚烫的茶水换了过来道:“轻城,想什么呢?”
被唤作轻城的姑娘回过神来,抿了抿唇端起那碗不烫的茶水,她道:“接下来去哪。”
“你想去哪?”
“我……”轻城思量一番,看着茶碗中的水泛起涟漪,映出苍白的自己,“哪都想去。”
红衣的姑娘正吹着热气的嘴一顿,茶碗上的热气趁机涌上,遮住她的神。
“听说沣州有片桃林,甚是好看。”轻城摇了摇茶碗,摇碎茶水中的脸。
“那我们就去那里!”她牵起嘴角,甚是勉强。
不肖片刻,两位姑娘走出茶馆,此时街上的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两位姑娘走过,惹得过路的人们不禁侧目。
要说美人嘛,沣州倒也不缺,可这两位姑娘却大大的不同。右侧的红衣姑娘英气十足,天乾文治多年,女子大多在家精修女红、琴棋书画,少有如此,自然引得侧目。但更多的却是打量她身侧那位身着冰蓝罗裙的姑娘。少女明明一副姣好的面容,却满脸病态,毫无血色,弱柳扶风,连脚步都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要栽倒似的,真真是惹人怜惜。
那红衣女子分明与她一路,却也不知扶着她点!自己不扶着也就罢了,行人上前欲相助皆被其拔剑吓走。久之便成了人人只敢侧目不敢上前多事的境况。
轻城大概真的累了,她踉跄走到街边,扶着一堵墙轻轻地喘着气,素白的长指停在墙上微微颤栗。
“干嘛这么辛苦,我带你飞过去就是了!”红衣姑娘忍无可忍,一把扶住轻城却又不敢用力,生怕捏碎她似的。
轻城微微牵动嘴角,好似在笑。
梅湑是一株红梅幻化而成,至今修为逾千年,若她带着她飞行而去,由此去桃林不过眨眼,可她仍旧婉拒。
她喜欢走路,何况自己不知何时就会断息,也许下一步,便是此生最后一步,那她希望,自己此生最后一步,还是由自己完成的好。
“走吧!”缓过气后,轻城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来。此次她没再推开梅湑的手,总算是有人搀扶。
本不过是半日的脚程,她们走走停停花了足足一日,日薄西山之时总算隐约看到路的尽头一团桃粉连天。
“到了吗?”轻城问,话音几乎没入风里。
“前面就是了。”梅湑答。
她们走近,再走近。
粉色花海霸着大片土地,微风徐过,卷起阵阵涟漪,连带着花香扑鼻,沁人心扉。
“真好看。”轻城叹。
最后一刻能看到如此美景,也不枉此生了。
大概。
“嗯。”梅湑附和,心情却格外沉重,丝毫没因这美景缓和几分。
“这颜色,真……好看……”轻城咬紧牙关,将五官拧在一起,忽地倒了下去。
“轻城?姬轻城!”梅湑急声唤着,她紧紧抱着姬轻城,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落。
事到如今,她早已无计可施。
姬轻城吃力地眯着眼,悄悄将手抬起,眼中那手正抓着桃林,仿佛想采下那团桃粉。
这片桃林,真让人心安……姬轻城想着,眼皮越来越重,几乎支撑不住。人间有多精彩呢?她不知道,正因不知道才少了许多执念。能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她释然。
六界之大,四海八荒何其辽阔,她不过是六界中的一粒卑微尘埃,少了这粒尘埃,六界依旧正常运转,她既没有胸怀大志又没有心系执念,更何况十七年来她早便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生死于她而言早就淡然,只是阿湑……她将手覆在梅湑胳膊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心中苦笑,阿湑,你把眼泪擦一擦吧,滴在我脸上,烫得慌……
话说人死之后,会去哪里呢?姬轻城的思绪开始飘忽,哦,是了,是地府。不知地府的阴差长相如何?她当真有些好奇。想着想着,手中也没了力气,便垂了下来。
“在那!”她听到一声稚嫩的叫唤,是阴差吗?是来接她的吗?不知地府的路是否遥远,不如,休息一下吧……她安心睡去。
“你们是谁?”梅湑敛起眉头。
来者一身青衣,翩然落地,身边还带着一个浑身银白的小孩。
梅湑搂紧了怀里的姬轻城,警惕地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