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谁躲在幕后推波助澜,不管王宗楚案到底有何隐情,南直隶家庭纺织势力已成为攻讦田子瑜的主流。
纵然“王宗楚杀人案”侥幸成功告破,也无法遏制南直隶汹汹民意。
或许是幸运,或许是不幸,洛阳到松江府的遥远距离淡化了松江府等府舆情干扰。直至泰武二十三年春,数府酝酿大半年的抗议热浪才真正传到洛阳,都察院内迟迟响起弹劾田子瑜欺凌百姓之声。
然而,洛阳朝堂的反应却出乎郑义意料。
郑义本以为农业本质的内阁也会下意识抵制工业锋芒,甚至已经安排好后手应对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期间的紊乱。
可是郑义忘了,农业社会也有本末之争的!
郑义起家陕西并快速一统中国,导致帝国实权高层绝大多数都是陕西籍贯。二十年和平演变,陕西籍贯日渐向正常比例滑落,但是陕西帮腾出的权利才刚刚扩散到山西山东河南北直隶诸省,淮河以南诸省籍贯的权臣数量极少。以帝国首辅举例,艾道宁、艾景熙两从龙名臣淡化出权利中枢,可继任秉政的赵云湘仍是陕西籍贯。最少还得十年二十年演变,洛阳内阁才能达到全国各省官员均衡化目标,才能迎来淮南以南诸省掌权时代。
洛阳内阁权利结构,晋陕一体,代言煤炭钢铁;鲁豫冀三省都是农业大省,与松江府等府织户有本质利益冲突。泰武二十一年到泰武二十三年,归德府纺织行业不断扩产,棉花提高到90文一斤之后又有继续涨价趋势,山东、河南、北直隶与南直隶北部各地百姓陆续毁田改种棉花获利。棉花产量上升,粮食产量下滑,低潮十余年的粮价终于慢慢爬回850文一石米。也即说,河南山东北直隶乃至淮南各省纷纷享受到农产品价格上涨红利,等同间接享受工业红利。
真正不满归德府新兴纺织产业的,只有松江府等地织户。
郑义仔细思量半晌,不禁恍然大悟。
农业社会的衣食住行大抵都是自给自足,乡间贫民常常男耕女织自己养蚕种棉花自己织丝织棉布,余下的棉花蚕丝再转卖给市场。松江府昌盛的家庭纺织,其客户大抵是不种田的城镇居民与地方乡绅,这些人只要棉布丝绸成品,才懒得管棉布丝绸是谁织的。言而总之,归德府机械纺织摧毁松江府外向型家庭纺织体系,与其它各地富裕阶层穷困阶层都无本质矛盾。
如果是东林党横行的前明,东林党子孙自然拼命维护松江府织户利益。
可惜,本时空里的东林党早已经死的死散的散。
南直隶本土官僚还在慢慢向上爬,没有力量代表织户发出声音,更没有底气对抗北方官绅集团。
然则,松江府织户固然无法影响洛阳内阁朝堂,可代表北方利益的内阁朝堂同样无法消除松江府汹汹民意。失业问题就是失业问题,洛阳内阁朝堂的无视与沉默,并不能缓解松江府失业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