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内心不以为然,什么浑天说轰动关西,是新学轰动关西吧!新学虽然保留儒学,但是儒学只有五百分,任你不世才华考满分也要落榜——现在及格即录取是因为新学生徒人少,等新学生徒繁茂,不把自然学数学学烂就别想科举做官。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郑义若没有资本横扫天下,新学再珍贵再难得也不可能在关西迅速引起轰动。
当然,这些道理其实谁都懂,李时馨若是不懂也考不中进士。
要知道,早在大明王朝万历年间,民间书生已经将八股文骂成臭狗屎,但是你若想科举想做官想成名,还得乖乖的苦写八股文章。
李时馨意料之中点到即止,迟迟吐露出真意:“后学经长安来洛阳,偶遇晋商淘得两台珍品望远镜。一架折射式,一架反射式,两台各有所长,可互补其短。后学拜访侍郎时,已遣人运至侍郎府邸,欲邀侍郎今晚共同赏月。”
洪承畴情知赏月为虚送礼为真,顺着李时馨口气说:“哦,那可真要谢谢望文兄。远望镜赏月,我私下渴盼已久,只是因为一则诸事忙碌,二则望远镜难得,至今仍为憾事。据说远镜望月结果令人心酸,月面既无月宫又无桂树,坑坑洼洼丑的要命,此传言是真是假?”
李时馨沉重点头:“是真的,望之令人心碎,令人再也写不出赏月绝句。不过好在星空有丑更有美,关中观星学如今最热门的是观察土星光环,美感非常,或可补阙月宫之失。”
洪承畴说:“哦,那我可要亲眼见见。”
李时馨说:“望远镜无法随时可用,需要频繁调焦,后学已年迈老痴玩不转这奇物。好在长安中学分拆,后学长孙亦得幸随迁洛阳,他在长安中学读书精研望远镜,可令他为侍郎操作器具。”
洪承畴讶然疑问:“长安中学分拆,读通四科两卷才能随迁洛阳,令孙何时入学?”
李时馨揉着额头叹气:“这话说来就长了。天启末年以来,延安府连年灾旱,流贼遍地,暴尸盈野,民不聊生。直至大将军乱世举旗,才逐渐安抚各县,我那逆孙往年读水浒读野了心,因为敬佩大将军,竟趁我不备偷偷改了名字往投太平军,说是要助大将军重定天下九州。我那逆孙是长安中学第一批童生,可惜他顽愚蠢笨,读了两年才刚刚读通两卷,堪堪取得随迁洛阳资格。”
李时馨话往好处说,悄然瞒下所有真相。
洪承畴毕竟老辣多疑,怎信李时馨一面之辞,尤其李时馨言辞里漏洞无数。然而双方毕竟无甚矛盾,有些事不揭开比揭开好,于是顺势说:“无怪无怪。令孙心怀治家平天下之伟志,想来是不甘心裹足学院,所以才读的慢些。况且也不是真慢,新学潜规则,一卷学一年,两年读两卷是正常进度。”
李时馨摇头说:“话虽如此,可我膝下只留这一男丁,终是寝食难安。”
李时馨这话乃是真心。
发觉郑义有一统天下迹象,李时馨急往长安嘱咐孙儿李从龙,岂料李从龙竟然浑噩度日,白白浪费长安中学第一批童生机缘。尤其是李从龙少年心性,竟然对新学起了逆反之心,气的李时馨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扇翻:也不撒泡尿瞧瞧,你有什么资格逆反?李时馨原本规划,他谢绝亲朋为大明王朝尽忠,养忠义之名;李从龙苦读新学,考中新朝举人进士守住家产,取当世之利。想法虽好,奈何李从龙偏偏没法配合?眼见后代即将**衰落,李时馨终于坐不住,这才巴巴赶往洛阳向洪承畴求官,准备不顾老脸再扶持李从龙一程。
李时馨想到这里,起身鞠躬拜谢洪承畴:“侍郎若是有暇,还请照顾逆孙一二。”
洪承畴听懂李时馨心思,冠冕堂皇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可惜朝政事务繁杂,我整日忙的团团转,大王二月间嘱咐我招揽代州孙传庭,至今尚未成行。忙啊,望文兄务必帮帮我,你与代州孙传庭同年,不妨且以礼部之官衔替我走访一番。”
李时馨合手答谢:“为侍郎分忧,固所愿也。下官收拾收拾,明儿就前往山西走访孙传庭。”
就这样,半个官字不提,洪承畴与李时馨已各取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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