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懿第一次坐汽车到省城来,同时也是逃出季家。所以心情开朗很多,一路上都觉得挺新鲜。顾喜儿为她介绍沿路遇到的景物,哪个地方繁华,哪个地方有历史,那些地方洋货多。韩福光没有把顾喜儿安排在济南市中心的府邸里,府邸里已经有了三位夫人。她被安置在大明湖畔一所僻静宅子。所以顾心懿到省城的第一天就由顾喜儿陪着在大明湖游个遍;第二天逛了西门内大街、芙蓉街,到韩福光办公地珍珠泉大院参观。这是她们几年里没有过的融洽,两人都有找回友谊的感觉,所以相处的很融洽。
第三天晚上吃过饭,顾喜儿说夜色不错适合出去遛溜弯,就让翠英陪着,三人在湖边聊天散步。
春天的大明湖畔柳绿花红,夜间虽然没什么游人,但环境好了吹吹晚风还是蛮舒服的。只是靠近水边走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凉意。走着走着顾喜儿提起小时候喜欢滑雪堆雪人,顺口提起来在六叔公空院住过的“乐伯伯”,笑着说:“姐姐,你猜乐伯伯现在会在哪里?会不会惦念咱们?”
“这个不好说,这些年过去了,你已经成为官太太,我也成这副模样。他啊,真是不好想象。”顾心懿淡淡地说着,对于“乐伯伯”的容貌已经模糊。
“那倒也是。”顾喜儿说着靠近顾心懿,“姐姐,我前些天把乐伯伯给的锁子打成首饰了。一副手镯和一条链子还有结余呢,看。”
顾心懿顺着顾喜儿的手腕看,一双明晃晃的金手镯呈在眼前,在黑夜里非常显眼。随即觉得她不该这样,已经贵为官太太了何必再毁那把锁,幽幽地说:“嗯,挺漂亮的,虽然换个模样总也算是个念想。”
“可不是,我想着把结余部分打副耳坠送给姐姐呢,又怕你嫌寒碜,就没敢乱做主。赶明儿咱俩一块儿去,就在西门那儿。”顾喜儿笑着放下双手。
“不,不要了,我不喜欢戴首饰,都是累赘。”顾心懿的语气很平淡,她对饰品的要求从来都是越淡雅越素气戴着才越舒适。
“嗯——那——那好吧。”顾喜儿说着继续顺小路往前走。
顾心懿觉得有点凉想回去,却又不好意思扫兴。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身后的翠英,她一晚上都在后面没有说话。
顾喜儿正走着忽然扭过头问:“姐姐,你那块铜壳子还在吗?”
“在。”顾心懿回答,知道她说的是七窍玲珑锦盒。
“让我把玩儿把玩儿呗?我觉得那上面的花儿挺有意思。”顾喜儿站着没动。
“那有什么好玩儿?”顾心懿没有正面回答,经过季家的那次失而复得,她对谁都不敢完全相信。
“其实我也就是想再看看,没别的意思,毕竟那是乐伯伯送给咱俩的礼物。”顾喜儿语气显得有点遗憾。
“那是我的,那是乐伯伯留下唯一的念想。”顾心懿淡淡地说,在于提醒她的礼物已经换成手镯了。
“呵呵呵,那倒也是,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没?”顾喜儿说着挽起顾心懿的胳膊,两人往前走。走几步见她没说话又指着远处的桥说,“姐姐,咱们从那座桥转过去就是荷花池子了,刚好从那儿回家。”
顾心懿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点头。任由她挽着往前走,又谈起六叔公房子背后街街道东边的聚乐戏园,说起哪个戏里头的旦角、丑角,说起戏院门口的呱嗒1和马蹄饼2。心想只要她不提盒子的事,其他都可以依着她。
三人晃悠悠地走,过了个拐弯就是遐园3,再往前走就是她住的宅子了。顾喜儿一直都是笑呵呵挽着顾心懿,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儿时。
她们回到宅子时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进屋后却发现满地狼藉。每个房间都被翻得乱七八糟,看情形是遭盗贼了。顾心懿最紧张的当然是化妆箱,赶忙招呼翠英一起拣物品,悄悄一摸东西还在就没张扬。让翠英把散乱的衣服叠整齐,物品规整好也就算了。
顾喜儿却大喊大叫起来,并让管家跑去报告给韩福光。警察局的人过来调查,仔细询问过确定没有丢失珍贵物品才走。
到第四天上午,韩福光专门过来接她们出去吃饭。饭局设在出名的聚宾楼包间里,陪客是他的秘书朱绍常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老者。上菜后,韩福光客气地给她们敬酒,顾喜儿则不停为顾心懿夹菜,三个男人之间说着他们的话题。
不知道谁先提起的古董的话题,顾喜儿说顾心懿的“铜壳子”才是珍品,是聊城著名锁匠卍十三的手艺。三个男人的眼光都停在顾心懿脸上,她淡淡地说只是个前辈给的纪念,不算什么。老者却兴致勃勃说起聊城最近有个七窍玲珑锦盒,是季家传家宝贝,问她听过没。她却说七窍玲珑锦盒只是个普通盒子,根本不是宝贝,更不是传家宝。老者却坚持说不可能,整个聊城的人都在传哪会有假,还挣得脸红脖子粗。韩福光开始还认真听,见两人争执忽然变脸把桌子一拍;站起来拔枪冲老者心口开一枪,老者当场就咽气了。还狠狠地骂:“妈的,真是个胡日抡4地货。来呀,拉住去扔了。”
进来两个卫兵把老头尸体抬走,韩福光却继续喝酒吃饭。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事情,饭店掌柜的听到枪声慌忙跑到门口,一问卫兵便悄悄走开。顾心懿和翠英早吓得趴在桌子边上发抖,顾喜儿低声安慰着。韩福光没再发脾气,也没再提有关七窍玲珑锦盒的事情,酒足饭饱照样把她们送回大明湖畔的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