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屹下来时神色颇为不自然,步履匆匆,全不似平日里的气定神闲。临波紧随其后,一路悄悄观其面色,总觉得自家公子有些奇怪,思忖再三,还是开口问道:“爷,你可是厌弃了小的,这一路都不同小的说上一字半句的,今日晨间也不要小的伺候穿衣。”
听到临波提起晨间,时屹脚步不由一滞。一醒过来便觉察到自己身体异样,只是这样的尴尬场面,时屹怎会容许叫第二个人知晓。临波见时屹停了下来,继续开口说道:“爷,小的日后再不聒噪了,求您别让小的回帝京。”
眼见临波可怜巴巴的求情,时屹不由一阵头疼,微微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开口:“非你之过错。”临波本欲继续,谁知时屹这句话竟把他其他话瞬间压了回去。临波眨眨眼:“那爷是恼了谁?”
“你为何不愿回帝京?”时屹突然开口,临波似有些跟不上自家公子这般跳跃,只回答说:“您知道的,小的这一回去,爹娘定要求着夫人指了内院的锦溪姐姐配与小的。”
时屹细细回想了锦溪,微微挑眉:“你不喜?”临波微微点头:“倒不是不喜,只是未曾有心动的感觉。”
时屹心底微微一颤,心动吗?自己这应是动了心了吧!只是对象竟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时屹心底顿时升起了丝丝缕缕的羞愧之情。这般污秽邪思,真真是亵渎。
三娘此刻自是不知时屹在客栈自责。大船顺风顺水,一路南下。因着提前做了准备,这船却是不晕的。前生此刻,自己正晕的厉害,日日躺着,全然不知这一路风光。
看着开阔的江面,三娘一时兴起叫了画屏外出看景。二人行至甲板上,迎风而立。画屏语气轻松:“姑娘,这江风吹着真是舒服。”三娘深深吸了口气:“是啊,甚是舒服!”
两人静静立在甲板上,三娘望着江面一圈圈漪涟,心思也随之一圈圈荡漾开来。三娘轻轻一叹:“有匪君子,见之不忘啊!”
“姑娘说什么?”画屏上前问到,三娘回过神来:“无事,我们回去罢!有些冷了。”
“是。”
画屏扶着三娘手臂,慢慢走回房间。甫一回房便找出宋玉送来的药:“姑娘,可要用些药?”三娘看着画屏手里的莹白玉,轻轻点头。风吹过,三娘发丝轻轻飞扬,伸手拢住头发接过药丸服了下去,余光中一艘大船与自己乘的这艘擦肩而过。
“画屏,你去罗妈妈那里看看,跟着罗妈妈学到的东西足够你受用终生了。”画屏垂首轻手轻脚退出房门,三娘支着手肘,闭目沉思。
独处时,三娘不由自主的想起时屹,或是遥不可攀,或是冷艳高傲,亦或是温柔含笑,哪一个都让三娘心神荡漾。尤其是那个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时屹,三娘想到这,便不由自主的暖暖一笑。这一笑恰如万花齐放,为这冷凝的初冬平添一分春色。
只是令三娘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这温柔含笑的时屹到底是何缘由,三娘终是能肯定这非时屹本性,亦或是这并非时屹惯常行为。前生与时屹初见,自己已然十四岁,时屹也已十九有余,二见时,便是时屹的加冠礼上,鼓足勇气拿了素帕还与时屹,却不料他竟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
“我是阿祝,那日多谢你!”耳边似乎再次回响起这句话,时至今日三娘都还记着当时的忐忑不安。睁开双眼,转身走到书桌前,取了砚条清水,一点一点细细研磨。
每每神思不宁的时候,三娘便习惯练字宁心。而这读书写字,最能消除心中杂念。待墨色合适,三娘站在桌边,卷了衣袖,开始大笔挥毫,一时肆意,倒也把这些个烦心事放在一边,一心一意将注意力全放在笔下。
“姑娘,快用午膳了。”三娘正写得酣畅,听闻画屏的声音,头也不抬轻声回道:“莫急,等我默完这篇温媪赋便好。”画屏上前,看向三娘写好的半部温媪赋。“姑娘,”画屏一声惊呼:“这才几日,姑娘书法愈加精进啊!”
三娘也不应,只将全副心神尽数投于笔墨之上。画屏立在一旁,静静欣赏三娘泼墨挥毫的肆意张扬。片刻,三娘轻声道:“好了!”此时的三娘眉眼弯弯,眼神明亮,灿若星辰,见到这样的三娘,画屏一时竟看呆了。
“画屏,”三娘看着呆呆望着自己的画屏,弯唇一笑,便头伸手在画屏眼前晃晃:“画屏,该醒啦!”画屏一愣,才清醒过来:“姑娘,你这一笔狂草甚是肆意,太美了!”
“走吧!”三娘一边理着衣服一边说道:“这便去用午膳了。”画屏听罢立时想起自己是来传膳的,快步上前帮着三娘整理形容。
三娘揽镜自照,刚刚一番练字抒发了心中多日来的郁气,再看镜中美人心间更是高兴。“今日姑娘怎的如此高兴?”画屏看着明显活泼些的三娘不禁发问。三娘微微一愣,随后答道:“许是这一路在马车里憋闷住了,这一时放松倒畅快得紧。”
乃后二人便不再多言,往船舱中段花厅走去。到得花厅,发现宁海侯柳夫人也才刚至,正欲坐下。三娘上前稳稳一服,柳夫人宁海侯二人微微摆手以示免礼。
“阿祝快些来,都是自家人怎如此多理!”柳夫人伸手朝三娘招手,娇声嗔道:“快些坐下罢!”三娘也不矫情,自是坐下不提。
宁海侯微咳:“昭阳,饭毕你先回去,我同三娘说说话。”三娘微微挑眉,看向宁海侯,却见他脸色如常,从面上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