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赶到皇觉寺时,前来迎接的小沙弥早已等候多时。
“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他的面容稚嫩却严肃“敢问可是陆施主”
“不错,我是陆长安。”
“那就对了”双眸骤然一亮,这小沙弥咧咧嘴,明显多了几分亲近“施主您可终于到了,请。”
被他引着转过前殿,长安奇怪“慧明大师算准我要来”
“早起喜鹊枝头叫,大师就猜今日有客,且八成是您。”小沙弥笑嘻嘻道“晨鼓响后,贫僧便依言等在这儿,本以为大师说错了,不想您竟当真前来。”
“大师真乃料事如神。”长安心悦诚服,“其实我也是临时起意。”
“阿弥陀佛,佛法无边嘛”
两人边聊边走,很就拐过转角,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转上右侧离开时,萧逸恰恰从左边绕出,表情有些无聊。
坐在树下等了好一会儿,黎平才满头大汗的找过来“属下无能,劳烦世子久候。”
不耐烦的摆摆手,他敲敲石桌“如何”
“江家主仆的确有些鬼祟,但”黎平的面上露出惭愧“属下赶到时,与她们幽会那人已经离开,毫无线索。”
“倒是个能耐的。”萧逸戏谑的睨他一眼“行了,多盯着儿,我不着急。”
“是。”黎平顿了顿,表情有些微妙“世子,您以为”
“嗯”
“那江小姐”
“小心思不少,见面不如闻名。”萧逸摇摇头,长身而起“女人么,反正我也没抱太大希望走吧。”
“世子是王府”
“不,去百香楼,今儿小李子请客”
幽静的禅房里,长安与慧明对面而坐。
格子窗外树影婆娑,阳光在几案上跳跃浮动,静谧中透着几分鲜活的生气。
莫名的安定人心。
合十一礼后轻手轻脚的掩上门,沙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引路的小沙弥彻底离开,长安脸上粉饰太平的淡定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大师,”她痛苦的按住额角“我办了件天大的错事。”
毫不意外的抚着长须,慧明舒缓道“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小友何必自寻烦恼”
“不,”长安不停摇着头“都怪我,若不是我轻狂自负,擅测天机,也不会落得如此”
半拼半凑推测个大概,慧明宣了声佛号“种因得果,此乃命数。天意所归,不必烦忧。”
“怎么会”长安的脸色苍白颓败“要不是我,他定会闭门读书,高中入仕,走上正常人生,而不是现在这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长发垂落肩头,大半张脸都埋到了阴影里。
离开家后,这是她头次闯祸,却不成想如此之大,且还无法弥补。
她简直都不敢计算,自己轻狂的举动,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
“阿弥陀佛。”
心平气和瞧着她绝望的模样,慧明摇摇头,不禁有些好笑。
到底还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少年人。
“陆小友,”他出声拉她的思绪“你以为,此事之中,何为因,何为果”
勉强稳定了心神,长安低弱道“自然是我窥探天机妄图改变命运为因,他坠入情障自甘平庸为果。”
“未必。”慧明半阖双目“若是反过来呢”
反过来
细细思考一会儿,长安猛地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程许本就该如现在般被江明心蛊惑,所以,她当初才于机缘巧合之下探得天机
这怎么可能
果真这样的话,日后又该如何推演卜算因果岂不乱了套
眼见她神情怔怔,面色忽明忽暗的变幻不定,慧明轻叹一声,双手合十捻起佛珠
“阿弥陀佛”
仿佛有金光自灵台炸开,梵音骤响,恍惚间,似有朵朵莲花于禅室绽放。
混乱的心神倏然一定,长安只觉全身一清,整个人都安宁平和,所有烦恼全部消散。
抚着胸口深吸口气,她味了好一会儿,方才扯扯嘴角“多谢大师及时醒。”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宁静仁和的看着她,慧明无悲无喜“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小友何必要追本溯源,自寻烦恼”
“自寻烦恼”
表情寥落的发了会儿呆,长安喃喃“所以,这就是命”
没有人能答她。
静默许久后,她用力揉揉脸,“我懂了。谢谢大师。”
慧明见此微微而笑“小友本就极有慧根,了悟只是早晚而已。”
抿起唇角摇摇头,郑重的行过大礼后,长安谢绝了挽留,独自悠悠的离开。
此时此刻,日头偏西,天边孕育着晚霞,香客纷纷说笑着归去。她独自晃在人群中,形单影只,远远看去,寂寥却又安宁。
心底有些空,似有某窍终于洞开,她的脑中难得清明,可多的疑问却涌上心头。
到底何为天道,何为人道,何为命,何为运
若是命运终究不可改,他们窥破天机,趋利避害,又有何用
而她又能做些什么
低垂眼眸发了会儿呆,长安轻叹一声,甩甩头,摸出钱袋大步去了附近的车马行。
管他有的没的,太阳落山前赶城里才是正经。至于其他
她个俗人又不想得道成仙,想不明白又能如何
嗤,可真是自寻烦恼
马加鞭行至西市,跳下马车时,长安的心情早已恢复明媚。
笑眯眯的逛了一圈,转过街角后,她正琢磨要不要给秋月买些零嘴儿,眼神一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