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 文曲院。
红日初升, 朝阳温柔的漏进书房,却驱不散其中沉凝的冷意。
紧盯着桌上薄薄的一页纸,萧逸眉目阴戾, 熊熊怒火如有实质,山岳般压得下首黎平大气不敢喘。
“所以, 江明心她一直将王府天家玩弄于鼓掌之间”
五指一拢, 轻微的“咔嚓”声后,宣纸立刻化为齑粉。
“好, 很好”他怒极反笑“黎平。”
“属下在”
食指轻敲桌面, 萧逸漠漠道“把那狗胆包天的穷举子请去西市陆记。”
“啊”
一时没克制住,黎平失礼的抬眸, “是,陆姑娘那儿”
“共犯么,当然要碰个头。”
清冷的低垂眼眸,慢慢摩挲着几个时辰前陆长安塞给自己的玉璧, 萧逸嘲讽的掀起嘴角“先把小鱼小虾处理掉,才好解决其他。”
被他语中的杀意所惊,黎平不敢再问, 恭声应是后,默默退了出去。
西市。
迷迷糊糊靠在算命摊子后, 陆长安边晒太阳边打着瞌睡。原本她该房去补一觉, 可不知怎的, 天亮之后右眼皮一直跳, 她总觉得有些不祥。
“陆姑娘”
就在她要睡着时,带着讨好的小心女声忽然响在耳边。眉头微皱,长安不太耐烦的眯开眼,就见个妇人略有些拘谨的坐到了自己对面。
掩着唇角打个呵欠,她懒洋洋的摆正身体“夫人可是要算命”
“诶”脖子微微前倾,这妇人做贼似的左右四顾“陆姑娘,我家那口子就在你隔壁卖饼,咱们邻里邻居的,进去讲如何”
眉梢微扬,长安重打量她,果然有了些印象。昨儿百香楼来闹事时,有个男人看不过去想要仗义相帮,却被身边的女人屡屡拦住可不正是这对夫妻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她并不认为这位夫人的做法有错。只是,理解归理解,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心里便有些膈应。
再者,看她横眉立眼,腮骨过方有尖角,定非良善之辈。“耳后见腮,反目无情”,她今日心思浮躁,并不想与此类人物纠缠。
心思一转,长安像模像样的摸出一张纸“算命只在这儿,夫人若是不便,且就写个字吧。”
妇人闻此一愣“写字”
“是啊。”她抬臂研墨“字乃古时所造,由象形起步步演化,结构完备,含义玄妙。所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其间相生相化,莫测高深,反映其上,虽然不能准确推演,却也可以瞧出端倪。”
直着眼睛头,妇人听得半懂不懂“写什么都可以”
忍着困意嗯了声,长安单手撑着脸,拿起笔来给她示范“比如,我写个心,像这样”
话没说完,忽有风起。宣纸被吹飞,妇人殷勤的帮她压住边角,不想用力过猛,“刺啦”一下,将纸挪动了小半截。
被此一扰,“心”的后一笔没收好,斜下一划,浓重凌厉,将整个字从中间劈开,莫名带了些肃杀的意味。
身体微僵,困意瞬时消退。长安垂目凝眸,表情缓缓严肃了起来。
心上悬刃,此乃大凶,祸患必生,恐难闪匿。
真是,太晦气了。
“只是这样那我懂了”没察觉她的神色变化,妇人兀自喋喋不休“我啊,穷人家出身也没识得多少字,就写个”
“我不算了,你吧。”
突然出声打断她,长安起身收拾东西“我有急事必须办,铺子打烊,短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你莫再来找了。”
“啊”
没料到她说走便走,妇人以为是自己哪里惹了她不,“陆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远行,马上离开。”
“急什么呢”
“因为”
刚刚说个开头,她忽然就闭了嘴。
问这话的,分明是个嘲讽满满的熟悉男声。
“陆长安,”他慢条斯理的一字一顿“你,急什么呢”
浑身僵冷的站在原地,长安背对着他,薄唇紧抿,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让我猜一猜,”那人冷笑一声“可是因为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丑事,知道我早晚一定会找来,所以急着逃脱”
才不是。
她之行止一向磊落,遵从天意,彼时也是瞧出那二人乃天作之合,这才牵线搭桥,期望促成一段良缘。
心中如此想着,不知为何,长安却有些张不开嘴。
深吸口气揉揉脸,她转身,面无波澜“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
高高在上的俯视她,萧逸的表情分外冷漠“或者,我该假作不知,继续被你们欺瞒耍弄”
“我从没有这个意思。”长安诚恳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一直,只是想让大家都好。”
是的,即便如今,她也可以拍着胸脯笃定的发誓,自己从来不曾考虑私利,也不亏欠任何人。
可为什么,此时此刻面对着萧逸,她却感到有些气短
“好一个想让大家都好”
沉沉盯紧她,萧逸慢慢的上前“所以,你就如青楼楚馆的老鸨子般,忙里忙外私相授受,怂恿着深闺贵女与江洲解元行那下贱之事”
下贱
长安一向吃软不吃硬,闻听此言立刻冷了面色“此事确是我考虑不周,可在萧世子眼里,两情相悦心有灵犀是为下贱,自欺欺人强扭成双便是高贵”
“你凭什么如此说教”
在她身前三步远处站定,萧逸轻蔑的扯起唇角,一字一字似是凿进了长安心里“你有本事,你乃世外高人,可那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