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朗声问道:“被告何在?兵槽县尉可有谴人通传?”
李元方赶紧出班,拱手道:“禀县尊大人,前日县尉受派遣赴江州公干,至今尚未归来。此公务原由县尊大人派下,莫非……”
狄仁杰干笑一声,道:“最近公务繁忙,一时之间忘却了。那么,县丞大人,可有谴人通传被告?”
李元方无奈道:“启禀县尊,本案被告正是下官……”
“哦?”狄仁杰奇道:“你既知自己乃是被告,缘何还端端正正地坐在本官堂上,莫非你忘了朝廷法度?”
李元方叹息一声,取下头上乌纱帽,缓缓步入堂中,一言不发地立身于钱有余身侧……
李元方身为县丞一职,名义上是一县的副长官,但实际上有职无权,形同虚设。他出身李唐宗室,州府主官这种职位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如今到狄仁杰手下就任小小县丞,原本是为了替废帝李旦拉拢狄仁杰,以图复位。而今狄仁杰却以钱有余状告一事不轻不重的拿捏了李元方一番,态度显然是很明确了。
“被告,原告所言是否属实?”狄仁杰一脸似笑非笑地高声讯问。
这种以官位为条件的交易如何能够拿到台面上明说?李元方心中不住地暗骂钱有余,面上却一脸惭愧之色,诚恳道:“禀县尊,原告所言基本属实。不过非是下官赖账,只是当初受朝廷调令甚急,来不及于他交割。如今诸事妥当,下官定然速速将亏欠补上!”
“唔……”狄仁杰琢磨片刻,道:“原告,被告所言你可听得明白?你是否愿意就此结案?”
“啊?”钱有余顿时愣住了,他根本就没有状告李元方的心思,只不过是因为无缘无故敲登闻鼓乃是大罪,情急之下随口找了个击鼓由头而已。如今李元方答应补偿亏欠,那自己三人不是要被安排到楚王封地做县尉?以前倒还罢了,现在开罪了李元方,在楚王封地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曾有理也是目瞪口呆,寻李元方晦气原本只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而已,如今寻完晦气却又落入李元方手中,这不成了自寻死路了么?
“如此甚好!”林开泰赶忙跪在钱有余身旁,道:“李元方欠我三人共计三十贯钱,足足我三人一年的工食银子。如今得大人主持公道,小人阖家上下无不感激大人恩德。”
狄仁杰虽然不知几人之间究竟是何交易,但以他之眼光,如何会瞧不出此案当中定有隐情?不过狄仁杰本就是打算借这桩莫名其妙的案件来敲打李元方,如今既达目的,也就不需要再多废唇舌。于是他高声道:“既如此,那本案就算做本县为你几人调解,不记入卷宗。退堂!”
说罢,狄仁杰满脸微笑地向业途灵走来,嘴上连连致歉,并道:“朝廷法度如此,一旦登闻鼓响起,官员需立即受理。所以狄某只有先公后私了,若有怠慢之处,小友千万见谅。”
业途灵哪有心思计较这些,他赶忙道:“前辈,你可知我师父下落?”
狄仁杰笑道:“此非谈话之所,随我到后堂书房。”说罢牵着业途灵小手向后堂走去。
征蓬不紧不慢地跟着二人,钱有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快步跟上。
待狄仁杰关上房门之后,业途灵迫不急待地道:“前辈,还请告知我师父义剑仙在何处?”
“小友莫急!”狄仁杰道:“这几位是……”
业途灵指着钱有余道:“这几个是知秋县的臭捕快,想到你手下当差。晚辈与他们有约,若他们带晚辈来寻前辈,晚辈就替他们说项。”说罢又一指征蓬,道:“这位是路上碰到的,说是什么城隍的朋友。”
当下业途灵将自己如何替刘钱氏续命,如何开罪了鬼差,又在江面上遇到征蓬等事详详细细地跟狄仁杰说了。
狄仁杰捻须沉吟,良久不语。
业途灵无聊之下四处打量,蓦地发现狄仁杰书桌上有本名为《游仙窟》的书本,好奇之下欲拿起翻看。
书刚入手,就被狄仁杰一把夺过。
业途灵一脸好奇地盯着狄仁杰。
狄仁杰老脸一红,道:“此书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的书究竟是什么货色,在场之人除了业途灵,其他几人都是明白了。眼见众人强忍着笑意地模样,狄仁杰不由得解释道:“前几日有人禀报,倭国使臣于进京路上重金求购此书。初时狄某以为此书乃是记载修行之事,倭人购书是欲图我国仙法秘术,遂谴人将此书找来验看,结果却发现不过是描绘fēng_liú艳遇的庸俗话本而已……”
见众人一脸“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狄仁杰也懒得再解释,岔开话题道:“征蓬小友,都城隍张若虚就任之时,狄某曾去观礼。你既是他的狄好友,为何某当时无缘得见?”
征蓬轻笑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七,比你狄怀英恐怕还要大上几岁吧?”
狄仁杰一愣,道:“狄某在俗世中打滚太久,几乎忘了仙林中人可以长春不老,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不妨事!”征蓬摆手道:“老夫与都城隍自幼相识,多年来一直都是至交好友。当初他被鬼差拘了魂魄,老夫还入过地府要人,只是本事不够成不了事罢了。待他从地府还魂,老夫与他痛饮了三天三夜。至于就任城隍这种小事,不去观礼又如何?”
狄仁杰点点头,算是认同征蓬所言。随后指着书房内一幅书画,道:“小友,你且来读读这首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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