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锦觅在洛湘府坐了一夜,次日清晨,天帝就赶到了。

他并没有往常般嘘寒问暖,而是看了锦觅许久,才问了一句话:“昨日风神之宴,觅儿如何看待?”

“挺好的吧,热热闹闹有说有笑。”锦觅看着面前的杯子淡淡道,“不过是一场宴会而已。”

天帝抬手给自己续了热水,然后低垂下眼,认认真真数着杯子里的茶叶,不知数出了个什么眉目,他淡淡一笑,道:“众仙皆言宴请当日,水神与风神于先风神府邸同祭逝者,又以棋相交,原来风神那个性子,在觅儿看来却算是热闹。”

锦觅推了推杯子,站了起来,直言道:“时候不早了,你怕是还有不少奏折要批复,我也要先回花界了。”

眼见着锦觅起身,天帝却还是抬手续了锦觅杯中的热水,然后看着锦觅道:“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天后,自然无需对我交代行踪,可觅儿,自上次大婚中断即将十年,你何时能答应嫁给我。”

明明之前隔着水汽,看不清面目,可是这一刻,他的眼睛却带着期待地光芒,让锦觅有些不愿直视,她推诿道:“我中了降头术,还是莫要染给你,还是等我想办法治好了再谈这些。”

天帝眼里的光芒褪去,他仿佛还是那个如玉少年,可是面容却在水汽淡去后仍看不出深浅。

“降头术,我又何尝没中你的降头术,我盼着你能够忘记花界,安心呆在天界,又想着你能安心呆在花界,已是令我满足。”

锦觅梗着嗓子不知该如何回应。

过了许久,他突然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他复生了。”然后平稳地像是在陈述事实,“天界收到消息时,他已一举夺下了魔尊之位,如此雷厉风行,魔界如今却井然有序,显然早有准备,将来,他势必要与天界抗衡。觅儿你可知晓”

锦觅顺势转身推开门,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去:“我不知晓什么,也不想知晓什么,我只知道,杀亲之仇不共戴天。”

“是吗?”

清清淡淡两个字,飘散在风中,没有人可以听得细致。

“你再说一遍,今日水神如何?”

空旷的大厅内,只余两人,和一声仿佛带着回想直击心脏的问询,冠冕下天帝的脸看不清神色,下方的仙童亦不敢直视上座看清那一分晦暗。

咬了咬牙,仙童把头又往下压了压,却还是诚实直言道:“回天帝,小仙确信,那日宴请,风神曾言道,赴宴的并非水神仙上而是花神,小仙也不知为何魔界会有此传闻”

空气一时沉闷下来,仙童放缓了自己的呼吸,静静等待,上座天帝的发落。

“水神花神各执其帖如约赴宴天界魔界,传闻并无不妥。”

“可是风神”仙童猛地抬起头,却看见天帝晦暗不明的脸色在一瞬间无比复杂深不见底,随后立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赶紧又把头低了下来。

“风神也无需向你解释什么,”殿上的声音带着四平八稳,威气逼人,“只是,本座不想任何时候,听到天界有什么其他不安定的声音。”

仙童恭恭敬敬应下,顺从的退出殿内,然后用尽所学的仙术道法,急急遁回府中,他背靠着大门,大口大口地喘气,感受着后背一片湿漉漉紧贴着自己,平时看重仪态的他却顾不上这些,他不是在恐惧天帝的威压,亦不是害怕自身的性命,而是突然间意识到,当天魔二界至尊皆开始自欺欺人,维护着表面的平静,这六界之中,恐怕注定会迎来一场浩劫。

锦觅匆匆忙忙回到花界,路过锦洢房间,却看见锦洢蔫答答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锦觅敲了敲房门,再敲了敲,里面的人却维持现状,并没有动作,她走了进去。

“你怎么了?昨日天界宴会出什么事了吗?”

锦洢悲声道:“别提了,好好的玩什么五星连珠啊,我还一连输了47盘,我就是只猪”,然后突然爬起来说道,“不对,我本来就是只不是,本来就是颗珠子。”

“五星连珠,珠子,降头术”锦觅好像突然想到了说明,又好像忘记了什么,她的脑子突然乱成了一片浆糊,她抬步往外面走去,艰难绊着门槛,像是无法停留只能飘荡的孤魂

锦洢看着锦觅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终于想起来了,抬手叫来了外头最近最顺手的倒霉催轮到值班的花仙,问道:“这几日外界可有传闻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仙艰难又满怀激动地措辞完毕,诚恳地道:“许是昨日那昔日天界二殿下成了新任魔尊,又在宴会上对主上示好,使得如今外界皆传闻花界要和魔界结好,让水神仙上为难了吧。”

看着锦洢面色震惊纠结为难抑郁几番轮转如同调色盘一般,小花仙深吸一口气,宽慰道:“主上其实不必为难,感情之事,可能有时是两人之事,或者是三人之事,但是不管四人五人六七八九人,归根结底是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情?”锦洢仔细地嚼着这句话,第一次感觉自己也是拥有一个贴心的娃子的,她收起脸上的表情,换上了一脸亲切问道:“方才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花仙恭敬地行了个礼,答道:“小仙薄荷。”

锦洢上下扫了一眼这个穿着一袭浅绿的小仙子:“哦,你原来不是朵花呀,这名字听着就凉飕飕的,”说着摸了摸脖子,“你先去给我倒杯薄荷茶,我需要冷静下。”


状态提示:8.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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