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一直注意到此时的娘子脸上带着疏离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却冷的可怕。
南惊鸿来到连心院的时候。
文氏已经把自己锁了大半天了。
文嬷嬷担心得不得了,焦急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三爷必是在气头上,怎么也不肯前来的。
二娘子虽派了人去,可是二娘子想来聪慧,不愿意干涉三爷三夫人之间的事情,眼下这种情景,倒是
走进屋内,满地狼藉。
“母亲,您该不是会想回江左了吧?”
这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骇的文氏神魂俱惊。
她满面泪痕早就洗了干净,如今素白的一张脸柔弱到了难以企及的地步。看了只让南惊鸿想到前世她所见到的母亲的最后一眼。
还记得那一天,天空下着泼墨的雨,她赤着足穿过瓢泼大雨,所有人都阻拦她,她拼了命想要看到母亲的样子。
那样惨白而美丽的容颜却再也恢复不过来,如同厉鬼一样的脸呐。
是她南惊鸿的母亲。
文氏见到南惊鸿来了,黑如深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存疑的光。
“你怎么来了?”
依旧是优雅的嗓音,哪怕是在失声痛哭之后。可是分明多了一丝彷徨和无奈。。
南惊鸿却拿了扫帚自己快步走上前去清扫地上瓷器的碎片。
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文氏愈加惊奇。
闺中娘子,娇矜尊贵,何时干过这样的粗活?
况且看南惊鸿的样子不像是第一次做。
“你——”
文氏有些惊疑,南惊鸿却扫的干干净净之后,搬了矮椅过来。
撩起裙裾,优雅的坐下。
文氏这才觉得是南门贵女的风貌。
“母亲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做粗活?”
南惊鸿端端正正的,双手叠在小腹,眼睛里都是惊人的亮光。
“为什么?”
文氏彷徨而无奈,揪心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母亲会不会觉得身为世家嫡女,做这些粗活不符合身份?”
“惊鸿曾做了一场就像是真实的梦境。那场梦之后,惊鸿便学会了自己动手。做任何能做的事情。”
“梦里的世家大族接连覆灭,梦里的惊鸿花落人亡。”
“梦里的祖父早逝,梦里的母亲早逝,梦里的大伯战死沙场,父亲花天酒地。”
“母亲,你可知道梦里你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南惊鸿一连串的说话,说完之后。文氏却有些发懵,这些话从来没人同她说过。
“你说我死后,你父亲花天酒地?”
可恨可怜,到了这样的时候,母亲依旧只关心父亲是否花天酒地。
南惊鸿咬了咬唇瓣,依旧定定的说道。
“自母亲去后,父亲流连青楼楚馆,夜不归宿。南家三房沈氏一人做主,祖父去世后,祖母力有不怠,大伯母全无用处,二伯苦心经营,二伯母高坐堂中壁上关。母亲竟不问问惊鸿如何?”
“母亲以我为世家嫡女,自幼秉承风范,却不知惊鸿为孤女,漂泊如浮萍,寂寞孤庭,纵有高门婚配,亦所托非人!”
“所托非人!不可能?怎么会......”
文氏抓住了南惊鸿的手腕,少女吃痛,黛眉微蹙。
“母亲的意思是南家为江州第一世家,如何嫡孙女会所嫁非人?”
“阿姐嫁给太孙,尚且朝不保夕,惊鸿所嫁非人,不过因为世家倾颓如高楼瓦砾顷刻倒塌,南门后继无人,以至于薄幸儿负我。”
南惊鸿低低笑出了声音,眼睛里分明有泪光闪烁。
“君儿他——”
文氏听了后继无人这一句更觉得这话语里有无数吃人的魔鬼。
后继无人,本来江左文氏只有文氏这一个嫡女,就差点步入了灭亡境地,可南门好歹还有南君啊。
“大哥征战沙场,遭奸人陷害,万劫不复!长姐因夺嫡牵连而自缚于太孙府一证清白。可怜小妹还未及髻便随祖母奔赴黄泉。南门全族,无一幸还。”
南惊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平心静气的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母亲文氏虽听了这些梦里所见的话觉得颤抖不已,可是她南惊鸿才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归来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