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狱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一等骁勇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今天这样的模样,说来也是觉得很可悲。
我在狱中度日如年,此处虽说是宗人府,可是与牢房无益。
再后来他就真的改到了天牢。
隔壁的牢房也很狭窄,住着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我心里还有生为皇孙贵族的骄傲,并没有理会周围的人。
我日日在黑暗里忏悔,在黑暗里反思。
那日来了个年轻人,我本来不想理会。
可是黑暗里,那人似笑非笑的跟我说了一个我今生今世也许都没机会知道的屈辱的事情。
血骨生花,都是我的嫡亲女儿惊鸿为他所做。可怜他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却实在是糊涂一时。
我辉煌意气的少年时代,我骄傲放肆的青年时代,仿佛都在我三十岁那一年的那一天结束了。
晚霞满天,冷风落日,我坐在牢房里。
虽说也有一个书桌一个床,一床薄被。
可终究是算是暗无天日。
我独自在黑暗里坐着,约莫估计自己刚刚满了三十岁。
人在这牢狱,等于休息。
忍不住的就开始回想起想着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
我骁勇侯活了三十余年,从来都是fēng_liú倜傥,哪里有过这样的落魄的时候,我想。
那时候在江左文氏,山石旖旎,风清水秀,荷塘小桥,曲水流觞,那时候我见到她,原本是骄矜少女,可在夜色里,乌亮青丝仿佛刚清洗过,身上还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清香。
说实话,娶到文娟,是自己三生有幸。
清风明月,半池春水,都不及女儿娇女儿香,女儿软。
我想到和阿娟新婚燕尔的时候,整日里过得快活,要么舞文弄墨泼茶香,要么骑马打猎逐落花。
有一次二人一起画画,到最后累得睡着。
父亲喊我,我起身,发现阿娟牵了我的衣袖,却只能没办法,用匕首隔了袖子起身,何尝不是“断袖”的风月故事。
我想着,念着,终究忍不住想要流泪。
曾几何时我被沈氏的娇怯温柔迷惑了心智,竟然忘了自己的初心。
朝朝暮暮的相处,文氏殚心竭虑,为自己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可自己居然会一而二,再而三的忘却她,伤害她。
想到自己平时那些夹杂了言语剧毒的利刃,一次又一次的扎伤了她的心吧。
无法言喻的痛苦,在那么一刹那席卷而来。
心脏仿佛被难以抵抗的情绪碾压,呼吸受不住控制,我捂着心口,几乎要死在此时。
服侍我的老太监走了进来,见到原本好好的郎君已经面如白纸,呼吸不能,尖叫道、
“大事不好了!南三郎大病,命在旦夕了!”
然后再一次醒来,还是在这个牢房,不过多了一个人。
那人胡须满面,扶着我喂了口水。
我才看清楚这人有一双清亮的眼睛。
这是个青年人,不过不饰形容罢了。
“你……”
他犹疑的开口。
那青年人却扶好他,笑道。“南三爷。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那人慷慨激昂,居然把文先生的大作《正气歌》背诵出来了。
在这阴暗的牢房里,他就这样的唱着,倒有些了曾经秋日察觉得不到的落木萧萧下,行军雁北的那种阴森浩然之气了。
南海原本觉得四肢冰凉,现如今好像心里逐渐泛出一点火星来了。
那火星愈发大了起来,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
又睡了一天,恢复一些气力。他尝试着开口。
“小兄弟,我叫南海。”
“我知道您,南三爷,从前的骁勇侯,淮阴郡主殿下的父亲。”
那青年人依旧是阳光的笑了,眼睛眯在了一起。
“在下李铮,淮安李铮。慕名前来,自愿呆在这儿。”
“啊?自愿。”南海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青年人,好好的青年人,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丢在在这儿呢?
也许是看透了南三爷的眼神,他浑然不在意的靠在有些潮湿的墙上。
“我曾经向往做个行走江湖的大侠,后来我想做个名扬天下的将军,您是我的偶像,可是到最后,见到淮阴郡主殿下,我才知道我真正的目标。”
南海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在想些什么,牢中时日漫长,她又勘破了生死,眼下认识了这位叫李铮的小兄弟,所以燃起了一丝好奇心。
“小兄弟有什么目标?不如说来听听?”
“昔日我投军入伍,跟随您的侄儿南君将军一起征战沙场,再后来长主帅乍然消失,所有人都慌张失措,甚至不少人都觉得长四爷死了。可没想到淮阴郡主殿下运筹帷幄,居然坐镇军中,指挥着将士们取得了大捷。事了拂衣去。”
青年李铮坐在那里,忽然有些郑重,平日摸着剑的有些粗糙的手指,摸索了一块石头。
“那时候我才知道,出则为疆场军师,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