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一家之言吧,历史还不是个别人写出来给胜利者做宣传的,‘董狐直笔’的事儿能流传下来,那都跟神话差不多。反正徐志摩就是信了孙中*那一派的话,特意转道苏联夸得花儿似的,徐志摩也以为好得不得了,带着敬仰的心态,要仔细考察了学习好榜样呢。好嘛,到了那地方一看,说那叫一个穷啊,然后说,怪不得这地方闹(此处略去4字)呢。还说他同样穿戴,在英国大街上走,和当地人一比,觉着自己跟叫花子似的,丢中国人脸。可在苏联,那就是阔老爷的级别了。还举了几个实际例子,证明苏联政府的宣传,怎么(此处略去4字)来着。比方说一个叫韦尔斯的,是英国有名的作家,徐志摩当过他的学生。本来特信仰社会主义,但去了苏联,还见着列宁了呢,结果现了不少真实的情况,回国以后,就自称(此处略去2o字)。嗨,其实谁知道真假,要说赞扬苏联好的,也一样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所以读到像徐志摩这种不一样的东西吧,脑子给弄得挺乱的。”
等我洋洋洒洒、眼前这番弥漫了天地、充斥寰宇的大雪般,一时或可以占据听者全身心的讲话完结,王梦雨才恍然道:“我还以为徐志摩就专门写抒感情的诗歌,特脱离社会呢,原来还有这样的经历呐,那得跟我爸说,人家在政治经济上,也有独到见解呢,不是您想的那么无聊的人。”
我不由得停下“活计”,笑道:“快别介,那恐怕是你爸这种动不动要带头,和一大帮党员干部一起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人更受不了的了,你爸爸眼中的大雪,跟咱们现在看到的大雪,肯定不一样,何况,毕竟你爸骨子里瞧不上民国的一切,咱这晚辈,就甭瞎琢磨着改造老一辈的价值观了吧,再让你爸训斥了你,我也不落忍…呃,我的意思,是我没准儿还得挨埋怨,你肯定说漏了,把谁跟你说的和盘托出。”
对我如此表达,还伸出手要形象地展现语意,王梦雨报以温柔的微笑而已。
一番耕耘般的努力后,一片沙地从原有的坑道里被平整地“挪”了出来,我在这劳作成果面前,忽然生起一种颇为自得的意气,重拾树杈,一边琢磨,一边一笔一划地仔细写道:“‘
共产传播余红图’
——诶,这起句气势不凡吧,是不是让人想起来李大钊说的,‘将来的世界,必将插满红旗’那句豪言壮语?”
王梦雨微笑道:“嗯,不知道,反正硬邦邦的,感觉不出多少诗意,好像就是7个字而已,我可不想看你模仿一篇长征组歌之类的东西,你连团员都不是呢,呵呵。”
我只点点头,说着话的同时,写道:“那第二句这样吧,‘
侃侃一笑底气足’
…呵呵,还是太生硬?要不,先别说够不够诗该有的气韵,等我琢磨好下面六句再说。”王梦雨还是面带微笑,朝我点点头。我一边思索,一边写道:“
(以下三联全部略去)
——题余红图像。”
写罢,王梦雨念了一遍,听我一旁嘴不停地说:“我还担心铺的沙子不够来着,还富余出来了。我要谦虚地承认,我这是为了余大人的伟大理想才临时起的意,豪情壮志地给他写了篇...呵呵,可以让他‘
此去永别不留恋’,
因为‘
为有好文定生平’
了,至于好不好的将就看吧。”王梦雨笑起来道:“哪有你这么夸着自己假谦逊?呵呵呵,还‘好文定平生’?人家知道一定气个半死。诶,倒正好和你刚才那两句凑一起挺合适,就是‘
不避风雪为革命,传播思想树典型’
那句,哈哈哈。”
我仰起头想了想,不由得点头夸她真有好记性。
王梦雨接着说:“不过这么快能写出个七律来,还有模有样的,承认你才华横溢吧,不过咱们不是中文系,是英语系的,好歹再给他添一条英语。”
“这个你来,我就不委员面前班门弄斧了。”
王梦雨想了想,拿起树枝走到雪人正前方,写了一句“tpurpose”。我刚过去一边看,一边念了一遍,她就用脚把大部分英语词涂抹了,笑道:“那什么…我觉的还是抹了吧,你写的那个就够可以的了,万一外人看见还了得,好在这老半天,真没一个人来这儿。可我刚想起来,宿舍前面那个通告栏,前一阵就听说出了档子稀罕事儿,有人在里面贴了个反动文章,现在都好像没查明白怎么开锁贴进去的,还惊动到校领导那块儿了呢。”
“啊,还至于这样?那咱们这配上雕塑的革命诗篇…应该看不出什么吧,别瞎给解释,搞成‘一把心肠论浊清’(注:清乾隆时期胡中藻诗句,引文字狱),那可惹不起,啊?”我自言自语,有些茫然的语气中,仰头看看气势虽早有减弱,排压气象上仍然不见收缩的雪景。王梦雨反而轻松地说:“我也想到了,这么大的雪,怕没1o分钟,写的就都盖住了,光剩下个沙雕,自然没事儿了。那咱们回去吧,就是先去楼里把手洗一下。”
我去把两个包都取过来,拍打着上面的积雪,同时指指自己一直背着,当年也已经算过时、很是单薄的军挎包说:“你怎么这么多东西,你看我,就两本今天用的课本,这一直都不用拿下来,背着一点不沉。”
王梦雨笑说:“住校1个星期,光换的衣服就不少,还有回家得复习的书要拿上吧,课不一样的话,笔记本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