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钰将喜笑抱到床上,让她坐好,接着蹲下了身子。
看着墨钰要帮自己脱下鞋袜,喜笑往后缩了缩,脸上有一丝羞赧,还有一丝害怕:“太子哥哥,我刚刚骗你的,我脚不疼…”
墨钰不语,手上也无丝毫停顿。
染着鲜血的纯白色袜子暴露在烛光下,落在墨钰眼里。
原本缓和的气氛一寸寸凝结,少年双唇紧抿,双眸静若寒潭又肆虐着风暴,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
“太子哥哥…”喜笑嗫嚅着开口,“我就是一不小心…不疼的…”
干涸的血将袜子和皮肉粘结在了一起,墨钰处理的很小心,可再小心也会疼。
喜笑轻咬贝齿,微皱了眉头,不肯出声。
其实按时间来说,喜笑的伤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才对,可偏偏这么多天过去,在慎刑司落下的伤到现在也还没好。墨钰也曾怀疑过,却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直到喜笑脖颈上的芍药盛开的那一晚,凝霜揪出了春香,喜笑的伤才好得快了些。
想到春香,墨钰的眉头又是一锁。
当时春香还未说完那句话,方宝宝便拿着匕首扑了上来,他掩住了喜笑的眼睛,所以一片混乱中只有他知道春香临死前说的话。
“不过就算没有了我,你要面对的依旧是深宫中的暗算,你的太子哥哥能保你几时?”
歹毒的话随着鲜血流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是那些原本便善良的人。
身处黑暗泥沼的人不会因为光明的照见感恩戴德,他们要做的和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将所有的光明摧毁,看着原本光明的人堕落,最终与他们一样沉溺于黑暗,挣扎在冥河边缘。最后,如灯枯燃,湮没进烛泪的最后一缕青烟,消散了无痕。
“太子殿下,您该洗漱了。”
一个声音打破了游走在墨钰和喜笑之间的冷凝气氛。
墨钰依旧蹲在床榻前小心翼翼的为喜笑揭着连带着血肉的袜子,不予理会。
从春华的角度看过去,半蹲在床前的少年姿容绝世,流连在烛光下的五官深邃俊秀,哪怕是手中执着染了血污的白袜,却也没有半分的折损,依旧美得出尘。
“嘶…”随着喜笑的抽气声,染血的白袜和受伤的脚终究是分开了。
就像两个原本就不该在一起的人,哪怕连着筋肉,哪怕深入彼此骨血,终究还是会被命运分开,强不得,也怨不得。
“将孟大夫叫过来。”墨钰看了春华一眼,眼中有探究也有防备。
他记得春香和春华是同时进的阳景宫,如今春香因嫉恨喜笑背主,怕是早有端倪,春华与春香住在一间屋内,早晚皆在一起,除非春华是真的单纯到极点,不然早该有所察觉。但喜笑曾在他跟前提过这二人的脾性,春香气傲但张扬,春华怯懦且沉稳,这些事就不该是如此的结局。
“是,奴婢这就去。”春华收回了视线,头微低,声音不媚不谄,虽表现得太过恭敬,显得软弱了些,却更容易叫主子或掌事的人心生好感。
“主子!”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喜笑的房门前掠过,“主子,我将人带回来了!”
“哎?主子?”脚步声又转了回来,还未见到人先听到了声音,“一猜就知道你是在喜笑这里,喜笑你好点了没?我可担心你了!”
厚重的门帘被撩起,一个身上满载着寒气的少年:“咦,春华姑娘你也在啊?刚巧我从外面回来,主子嘱咐我去味馨斋买喜笑爱吃的麻香饼,有芝麻的,糖酥的,还有红豆的。嗯…”庆平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上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我记得你有一次说过,你也喜欢吃红豆味的,我特意多要了一包给你。”
庆平从怀中掏出一袋由黄油纸包裹着的麻香饼递了过去,春华稍一愣神,动作比想法的反应快,等回神时,她已经将东西接了过来。如今已然隆冬际,无风自寒,更何况今晚刮了一夜的风,刚刚才停了些许,春华手里捧着那包麻香饼,温热从掌心蔓延,直至心房。
春华的眼眶被这温热熏得有些红,那是他身上的温度。
“来来来,小馋猫…”庆平亲昵的声音响起,“我转了一圈不说,还特地将味馨斋的老板喊了起来,人家还以为我是打劫的,差点就报了官,就是为了给你去买这几包麻香饼,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来来来…”喜笑从其中一包麻香饼中抽出了一只递到庆平嘴巴前,学着庆平方才的语气,“我特地从这么多麻香饼中挑出你喜欢吃的这一种,你看我多心疼你啊。”
春华在门口看着他二人玩闹,方才庆平不曾放好的门帘漏进了一股凉风,直直的撞在春华的身上,凉得她心中一悸。
转身,撩起窗帘,不期然的撞进了一双眼睛,清冷,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怜悯。
“春华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春华微微低头,欠身行礼,恭敬小心的样子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凝霜微微一笑,并不过多停留,擦肩而过,一缕清香飘远。
“你怎么又受伤了?”庆平的声音永远都带着纯粹,纯粹的关心,纯粹的漠视,此刻是前者,“不是都快好了吗?喜笑,你真是不省心,本来冬天里这些皮外伤就好的慢,你更是慢中之慢,再说,你也不只是皮外伤,你还有里面的骨头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知不知道?”
一箩筐的话说下来,庆平又看到了喜笑的眼眶微红,顿时有些慌,看了眼已经坐在旁边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