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霁不觉得有什么能比马吊好玩,他是想拒绝的,裴璟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头: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婚休,马吊明日再玩不迟,我遣人过去知会一声。”
哪里还有半点转圜余地。
强势得不容人拒绝。
孟初霁只好应下:“那我们去哪儿玩?”
裴璟沉吟,给出了多样选择:“郊游、赛马、射箭、逛街或是听戏?”
孟初霁眼睛倍儿亮:“听戏!”
裴璟一笑:“好。”
大绥王都有个很大的戏园子,名唤琼音苑,整个王都只有它一家戏园子,所有听戏的都往这儿来,本来王都人多拥挤,划给住户的占地是均等的吝啬的,后因民心所向,这个琼音苑扩了几倍,竟然有皇宫最大的宫殿那么大,而且装潢十分富丽堂皇。
裴璟带着孟初霁去的时候,琼音苑内人满为患,莫说没有座位,就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地方是热闹,孟初霁却不是很喜欢,他以为听戏是找个幽若雅致的地方,喝着小酒,看着美人,听她素手弹着琵琶浅吟低唱,引人直入温柔乡,哪曾想是这么个正经的地方。
这有什么好听的,跟人家挤着推着喝彩雀跃么?
做人如裴璟清心寡欲到这地步上,也是够没意思的了。
孟初霁腹诽着,对裴璟道:“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么多人一个个挡着,看也看不着,没甚么意思。”
裴璟执住他的手腕,当着他的眼将自己的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与他十指交握,然后眼瞳如星熠熠生辉,专注看着他道:“待会我们上楼,那儿安静。”
孟初霁嘴角抽了抽,挣扎着自己的手,很是不高兴:“上楼就上楼,你牵我的手干什么?放开!”
裴璟含笑:“人多,容易挤丢。”
人确实多,楼梯上也挤了好多人,也不怕将人家的楼梯踩坏,他们要上去,势必要从那些人里穿过去。
孟初霁瞥了楼梯一眼,勉为其难的接受这个说辞,木着脸看向了别处。
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另一个大男人牵着手,他就浑身不适,最重要的是,裴璟的劲儿比他大,他还甩不开。
——好气!
裴璟见他默然,唇角微微漾起一丝弧度。
侍卫跟琼音苑的人交涉,让人腾出了雅间,就从楼上噔噔噔踏了下来,禀告道:“殿下,好了!”
裴璟扯了扯孟初霁的手,孟初霁恼火地侧首瞪他,裴璟这才带着他往楼上走去。
有侍卫在前面开路,楼梯上挤着的人在扶栏上贴成肉饼了,也生生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哪儿会发生什么挤丢了的事,孟初霁气得牙痒痒,只觉裴璟这厮根本就是故意占他便宜,刚一进雅间,孟初霁就重重甩开了他的手。
雅间的视野极好,能听四面八方,琼音苑里有共搭了四个台子,三个台子唱戏,一个台子说书,开哪扇窗就听哪扇窗说唱,设计得极是别出心裁。
孟初霁开了东边的窗,唱的是陈世美,负心汉的故事不喜欢,不听。
开了西边的窗,唱的是妖姬乱宫闱,自己不好好做人什么祸端都往女人身上扯,不听。
又开了南边的窗,唱的是嫦娥奔月,他都听烂了,算了吧,“啪”将窗子合上。
最终打开北边的窗,只见台子上坐着一说书先生,清秀白净一点酸儒气息都没有,手中握着惊堂木,娓娓道:
“楚帝无情,正是那永宁公主大义,言曰道:‘陛下圣恩,吾命不凡,愿和亲成全我两国之邦交也”,闻者无不钦佩,楚帝当场认下义女,放言曰:‘此后永宁如我亲女’,虽是一番惺惺作态,却也动了几分真心……”
说的竟正好是他和亲之事。
孟初霁顿时嗤笑出声:“荒唐!”
这故事真真是胡编乱造。
还当场认下义女?
楚帝若有半分慈悲心肠,就不会点他姐和亲送死,也不会逼得他沦落至今。
大楚京中多少勋贵,哪个点不成公主,偏要点他姐,存的什么狼狗心思不是显而易见?
孟将军府与大绥对抗多年,杀了大绥多少将领,如今议和了,血仇难道就消了么?不愿送自己的公主,就把他姐送过去送给大绥人磋磨,好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同时两国再动兵戈,他姐在大绥,孟将军府还不是拼了命的上战场恪尽死忠?
还好他碰上了裴璟,裴璟非但没有磋磨他,还待他甚好。
思及此,孟初霁朝裴璟望过去,只见裴璟斟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他,道:“消消火。”
孟初霁刚才还生气,突然就不气了,捧起茶杯,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闷闷地低声道:“谢谢。”
裴璟敏感觉察到孟初霁的情绪不对,笑意微敛:“怎么了?”
孟初霁抬眸问:“殿下,和亲之事是你所愿么?”
孟初霁始终觉得两国之邦交不应维系于一双人身上,这对那一双人来说何其不公平。
莫说女子深受其害,难道男子就快活了么?
裴璟不明白孟初霁为何问这个,默了一下,诚恳答道:“不是。”
孟初霁以为裴璟会扯什么家国大义,却没想他如此坦坦荡荡的答应了,一时怔住,裴璟转眸望向窗外台上,说书先生拍了下惊堂木,讲到和亲公主一路来大楚路上受了多少苦楚,轻轻喟叹:“委屈你了。”
孟初霁本来不委屈,不知怎么地听了裴璟说的这句话,鼻尖一酸,就感到非常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