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低沉,北风如刀。
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手执长戟,腰悬弯刀。正押解着一个人向北行走。那人约莫五十岁年纪,须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走在队伍前边,一身单薄的灰色囚衣迎风咧咧作响,仿佛一片灰色的雪花,随时都会被劲风卷走。
“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左首那人抱怨道。
“只怕越往西北,天气还会越冷”右首一人停住脚步望望天空,无精打采的应道。左首那人名叫武安,右首的是武定,兄弟二人分左右行走,将犯人夹在中间,三人并排走在队伍最前边。
这支三十人的队伍,自奉命离开咸阳,至今已走了一月有余。眼看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山川萧索,白雪茫茫,没有一点人烟。各人心中不免懈怠,但碍于军纪苛严,不得不勉力保持着整齐的军容。
“原地休整。”武定朝身后的士兵喊道:“弟兄们,条件艰苦,大家将就着吃些干粮,到前面城镇上了我们喝酒吃肉。”
“还有火辣辣的女人!”武安粗声粗气的接道,说完“哈哈哈”大笑,声若洪钟。引的士兵们一阵欢呼。武定瞪了他一眼,武安便止住了笑声,士兵们的欢呼之声也戛然而止,只听一阵铿铿锵锵的响动过后,各人放下长戟,席地而坐,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和干粮吃喝起来。
那囚犯仰天叹了口气正要坐倒,却被武定一把扶住,说道:“将军,地下凉。”向身后一招手,一个士兵飞身向前,将一块羊毛毡铺在地上。犯人颔首致谢,缓缓坐入羊毛毡中,左右两人也跟着坐下。
“你俩也坐到毡上来。”犯人说着挪了挪身子。
“不用,将军。”武安轻轻摁住犯人的臂膀说:“您身上有伤,就安安稳稳的坐着休息会儿吧。我们有这个。”说完拍了拍屁股后面的战袍下摆,熟皮革发出“啪啪”的闷响声,引的那犯人嘴角一扬,憔悴的脸上绽开一抹和蔼的笑意,瞬间又消失了。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现在是囚犯,以后别再以将军相称。”犯人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递给武安,道:“以免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永远是我们的将军,自打从军便跟着将军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如今不称将军称什么?”武安接过水壶神情忿忿的说道。
“武定,武安。”犯人面色和蔼的看了看身旁二人说:“你兄弟二人跟随我征战多年,情逾父子,可如今朝廷法度苛刻,如若被人知晓你们仍将我称作将军,恐给你们带来灾祸啊!”
“这你放心。”武安粗豪的说:“这些都是自家兄弟,不会有人说出去的。”
“以防万一,以后还是不要称将军了。”犯人拍了拍武安的肩膀语气转为严肃:“就叫公孙石吧。”
“不,我不习惯!”武安大声抗议。
“你就是鲁莽,”公孙石对武安说:“以后多向你大哥学习,遇事须沉着冷静,别老像浇了油的干柴一样,一点就着。如今朝廷奸佞当权,你这样会吃亏的。”
武安哼了一声便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泥朝队伍中走了去。
“将军。”一旁的武定低声说道:“纵然称将军可能会招致祸患,可要直呼将军名讳,别说武安接受不了,就是其他老下属也不会答应的,太不敬。”
“军旅之人,没那么多讲究,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公孙石虽然声音不高,却威严十足的说道。
这时武安拿来牛肉干和几个面饼。公孙石接过一块牛肉干慢慢咀嚼,眼神空洞的望着远处的莽莽群山,瘦削刚毅的脸上渗出几分英雄末路的悲怆,在这荒凉的环境下更显凄然。
“我公孙石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公孙石咽下口中的牛肉干喃喃说道;“难道是我杀伐过度,罪孽深重?那也确实当有此报。可是妻儿老小,公孙家满门三十多口人又有什么过错呢?”
“将……,公孙……,公孙伯父,伯父……?”武定轻声叫道。公孙石如梦惊醒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裂开龟裂的嘴唇不自然地干笑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添了这自言自语的毛病,真是老了啊,老了。”
“您不老,只是陡然遭此不测,心里悲痛而已,将养些时日就好了。”武定说着向武安使个眼色,让他也帮忙开解劝慰。
“是啊,你就好好休养。”武安干咳了一声说道:“养好了身子带着我们兄弟继续驰骋沙场,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建功立业……!究竟建的谁的功,立的谁的业。想我公孙家世代征战,如今七个儿子战死疆场,满门老幼尽遭屠戮……。”公孙石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伯父,您别太难过,当心伤口迸裂。”武定看到公孙石紧握双拳,脖颈间青筋暴起,起伏的胸口渗出殷红的鲜血,赶忙劝慰道。
突然公孙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武氏兄弟大吃一惊,将公孙石扶正,平躺在羊毛毡上。武定轻轻剥开公孙石的囚衣,身上竟无一处完肤。寒冷的气候里伤口虽不致化脓腐烂,却也久久难以愈合。绽开的皮肤下翻出紫红色肌肉,触目惊心。胸前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流出血水,武定拿过一块布轻轻擦拭,可是血却越流越多。
“血止不住了……”武定下颌颤抖的说:“看来只能……,只能……”
公孙石“嗯”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胸口,便不再说话,转眼望向西北,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