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连绵不绝的雨水,成串的雨珠顺着坚硬瓦片滴滴落落,天黑了,屋内昏黄灯光乘不住雨天潮气般摇摇晃晃。
本该是静心听雨的夜,屋内的人却来回踱步,显得焦急不安。
“老爷,人来了。”下人的一句低声通报,让云老爷脚步安静了下来,面色焦灼依旧。
来人一身黑皮长袍,走过屋檐下,断了那成串滴落的晶莹水珠。
他走进厅堂,将黑皮帽子向后一摘,露出一张青年男子的脸,他披的皮衣沾了不少水,一刻不停地顺着衣角濡湿了云老爷的名贵地毯。
云老爷忙迎了上去,焦急难耐,“白大人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白松神情轻松,反问道:“不知大人可曾记得,当年与我家皇子定下的约定。”
云老爷听了,一脸苦色:“记得,怎么能不记得。”
说是当年,也不过就是今年。彼时三皇子纪以湛路过此处,在天险关流连,派人寻到了掌管此处的云老爷,达成了他想要嫁女儿至豪门的心愿,云老爷则欠下三皇子一件事,等到日后纪以湛需要他,自会派人来通知。
本以为这件小事应该很快就会被皇子忘掉,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云老爷这心里也时刻揪着。
“不知殿下要小人做些什么?”
纪以湛眼下被禁足,但是这埋下的炸弹可不能白白埋没,因而派遣了自己的亲信白松前来。
白松漠然一笑,“不过一件小事。”
云老爷拱手,洗耳恭听。
“两日后太子会经过这天险关进明霞镇,我要你撤下你的人,换上我们的人。”
白松话说得简单轻巧,云老爷却出了一身冷汗,他扑通一声跪下,颤着声说道:“白大人,你所说之事,小人实在办不到啊。”
他这个反应,在白松预料之中。只听一声冷哼,“云老爷当年嫁女儿风光无限时,怎么没说自己办不到呢。”
云老爷跪在地上不敢起,结结巴巴道:“可,可谋害太子是死罪啊。”
“蠢物!”白松大喝一声,“谁人要谋害太子!”
云老爷身子一抖,一连磕下好几个头,“无人,无人,都是小人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按年纪,白松和云老爷儿子相差无几,但他二人之间的气势则完全反了过来。高高在上的青年,瑟瑟发抖的老者。
不愿多费口舌,白松从袖中丢下一块香盒,金镶玉的贵重小物落地,云老爷一双眼睛瞪得似铃铛,他颤着手捡起那还泛着香气的香盒,张了嘴说不出话。
雨天的凉气混着香味一同入鼻,云老爷全身像被雨淋了一半透心凉。
这是他那在庙里修行的母亲随身所带之物。
他跪着爬行了几步,想要触碰白松,却被那人嫌恶地退后几步躲开。
“这几日风大雨大,一切都是天灾,不会查到你头上的。”
“可你若是一意孤行,违抗殿下的意思,那这明霞镇,就再无云家。”白松将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重,威胁之意直白显露。
云老爷仿佛被那天边的闪雷劈了一道,僵在原地。悔恨之意涌上心头,当初若不是贪图那一点利益,也不会落得今日局面。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攥紧了手中香盒,用力磕了一头,“殿下之意,小人定当遵循。”
香盒金玉而制,十分膈手,云老爷却手掌发力,任锋利金属尖角扎进血肉里。
对于他的识趣,白松还是颇为满意的,两手拢起黑皮帽子,“云老爷果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黑色身影在雨夜无声行走。
云老爷呆呆地望着白松背影,嘴里喃喃一句,“恭送大人。”
目光又重新聚回手中物件,不禁又悔又恨,发泄般的捶地数次,终是无力坐倒在地。
家奴见了,连忙进去搀起他,口中焦急喊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