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初来之时,那人的症状本也不大好。混愕昏迷,不见好转。她派人送来的药,只做缓解之用,也不知现下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一阵疑色过后,眼前闪过一道明亮的光,慕槿随着他走进房间,鼻尖传来几丝浓重不一的药味,不大好闻,却也没有达到致人作呕的地步。
“慕医师,您先看看罢。”阮云飞立在床前,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半响,回过身来,向慕槿道。
慕槿抬眸淡淡瞧他一眼,点点头。
阮云飞面色生得俊俏,剑眉星眸,双唇不薄不厚,一身墨色的衣袍,双手负在身后,浑身散发着指使者的威严气势。
见他挪开身子,慕槿也上前一步,坐在床头旁的一只四脚木凳上,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
她微蹙了蹙眉,依着那些老大夫的惯例,替人瞧了瞧眼珠,口鼻,侍弄一番。还是像上次那样,没有什么变化。
慕槿微微抿唇,从袖里拿出一块布包。里面的银针错落有致地安放在布上,粗细不一。
她拿出几根银针,分别插入床上人的脑袋,胸口,手背。
末了,她才微微偏头,看向浓眉淡拧的人,轻问,“阮庄主,这位公子是令弟?何以会中这样严重的毒?”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一身白色的中衣包裹着有些弱怜的身躯,瞧着也不大像个有武功底子的。
虽是生得俊俏,闭合的眉眼与阮云飞有几分相似之处,但他清秀的眉目间,比阮云飞少了几许戾气,多了几丝怜弱。
这也不得不让她怀疑两人的关系。
阮云飞闻言双唇不由微呡,黑色的眼眸里也不禁微微闪烁。掩下心里的情绪,他低沉一问,“他情况如何?”
这些日子,他请了不少的大夫,无一例外,皆是言云城命不久矣,早日做好打算。
慕槿秀眉微拧,瞥向床头虚弱苍白的人,转头淡道,“他病况不大好。看样子中毒已有段时日了,若不是用药吊着,估计也早无回天之力了。”
她说的乃是事实,想必这些具体症状,阮云飞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或者,也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着他微微沉下去的眉头,慕槿暗叹一口气,细细解释道。“令第现如今身有红斑狼疮,胸间也因习染了其他毒症而积液颇久。要治好这些已是颇费心力。不仅如此,加上他的体内所中的毒,已是难以救治。那些大夫所言,并无虚假。”
他所中的毒,并非什么小毒,可以说是一种无比历害的剧毒。生禽走兽若被它毒入,那么即便是死了,它们的肉也不得食用。
“令弟体内的血液已经染上了毒素,流入七奇经八脉。他手脚溃烂肿胀的地方,本也是治标不治本。近些日子,他夜里应是时常震颤呕吐,伴随痉挛腹泻,喉咙肿胀症状。应是用多了大戟所致。”慕槿秀眉拧在一起,心底也升起一抹郁色。
他中了这样的毒,若是让她来解,恐也没有几分把握。
这人若是阮云飞的弟弟,那也便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听闻阮云飞自小便不受待见,他的娘亲也只是庄里的一个丫鬟,即便后来被宠幸一夜怀了孩子,却是连个侍妾的名分也没有。
自从阮云飞被生下之后,他的娘亲没过一年之后也被人处死。所以这也便从小注定了他悲哀的命运。
或者说,他在庄里的日子,连个下人也不如。吃的是糙食,喝的凉水,穿的是粗衣麻布。庄里的下人也没把他当成庄主的儿子看待,是以受了不少的罪。
也不知在他多少岁之时,他便想着偷偷地离开了庄上,被人抓了回来,三天三夜不给饭食,不给水喝。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日子他也再不敢逃走。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法子逃离了那个令他堕暗一生的地方。
等他再次回来,已是今非昔比,亲手屠了前庄主和庄主夫人。在武林比试中夺得魁首,一举扬名。
并且也以他雷霆万钧之势,果断严苛的手段,治住了手底下反对的人,血腥残暴,让人不得不对他俯首称臣,听他号令。
而他的弟弟,应该可以说是这庄里横行无忌的少庄主,颇受前庄主及庄主夫人的喜爱。
一生也该无忧无虑,继承衣钵。可是,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夺了他的位置,让他从云端跌入尘泥。
阮云飞对他这个弟弟应该也是憎恨居多。毕竟从小一人锦衣玉食受尽拥护,一人却埋入地底屈辱过日。这样天差地别的日子,这样不平的人生,他又怎会心甘?
但是现在看来,貌似并不是这回事。
换作是她,估计也决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屈辱境地。要么反击,以十倍百倍之辱归还,要么便是被人压在脚底,死无反抗之力。
阮云飞浓眉微微一凝,抬眸复杂地看了眼床上的人,一身凛然威慑的气势也难掩此时的忧心。
“他,真的没救了?”他放下手臂,张了张唇,微微开口沉声道。
连自己也未发觉指尖正轻微地颤动。一副凝重的神情与他如今的地位有些不符。
慕槿轻点头,“他所中的毒,本就无救。庄主如此做,也不过是让他多撑几日。”
这人的身体,虽未到极限,可是仅凭药物支撑,也难以撑过多少时日。阮云飞这么做,不惜花费财力物力,也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弟弟的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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