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柚食了姜,嘴里觉得好受了些,方才恶寒的意味也缓了下去。面色舒缓了些,呼吸渐渐平缓正常。
“我知你不想跟在我身边,可很多事就是这样,注定了你必须去做,必须服从。”慕槿没再瞧他,负手而立,眼里的冷光乍现。“以后万不可再拿自己身体作贱,我也没少管束你,去了京里,更不能随意乱行!否则后果我也不能担保。”
莲柚稚嫩的脸上浮着虚色,对慕槿打从心底里感到惧意害怕与服从,不敢违抗。
他没想到人家嘴里随口说的药竟这么厉害,现想来也觉得后怕。以后再是不敢拿他身体开玩笑了。
且他也没起要自残的心思。
细细反省下来,那么做的确不该。
在慕槿余光的扫视下,莲柚被迫咽下剩余的姜片,胃里也确实好了许多。
“这一次便算了,你既不想与我同行,也可。我早让人备了头驴,你单骑着它,自往前走便是,一个时辰后,驿站见。”一道冷幽的声音响彻耳畔,“若再生离开心思,我绝不姑息!”
负手而立的背影,恍若孤冷的清莲,生得清雅娇美,却也无端疏离。
莲柚方才吃的半月莲,谓之半夏,全株有毒。吃了少许口舌麻木,多则喉间烧胀肿痛,呕吐之感强烈,难以发声。呼吸迟缓不整,甚至全身麻木,重则有永久失音和性命之忧!
生姜克半夏,有效之法姜为最。
早在知晓莲柚会做什么之前,慕槿早一手做了防备,如若不然,她现在见的只能是莲柚的尸体了!
这个孩子,真不省心。
莲柚听了话,慢慢起了身,掀了帘朝外走去。果见马车旁还跟着一头驴,嘴里吃着雾气朦胧的鲜草,对他昂着鼻孔一副拽上天的模样。
他皱了眉,没想连这黄毛驴也嘲笑他。径自下了马车爬上了驴身,顶着飘散的飞雨,白花花的如洒了白糖,骑着驴赶在马车前走。
莲柚自觉不能逃,逃了也会被抓回来,所以乖乖骑了驴,不紧不慢地走着。
车内顿时安静几许,慕槿也缓步移到榻边坐下,单手又支起额头,香炉里燃着好闻的檀香,凝了心神,心里若有所思。
其实她方才除了怒,便是急和忧。
这一年里,她可以容忍他时刻想走的心思,这都没关系。不想莲柚竟为了离开她连自己性命也不顾,心头不由闪现一股无奈和失望。
很多事,他都不知,慕槿也没想现在同他说。如今,他待在她身边才算是安全,若有一日连她也护不住了,自会放开他离开了去。
细细想来,诸事烦忧,会发生什么也未可知。最后,所有不宁心绪都归为平静。
眼眸深幽如水,静谧无音,不见得波涛汹涌。虽清澈,却似那潭,深不见底,也孤寒。
“小姐啊,外面在飘着雨,又值初晨凉飕飕的,这莲柚儿得了风寒可怎么好?”青萝儿见慕槿神色已然恢复以往了,身上戾气收了收,感觉不到骇人之气了方才开口问。
其实小姐对莲柚的关心连她也羡艳,奈何自家小姐从不表露,总是淡然清雅的模样。
对诸事表现得毫不关心,任由莲柚儿误会,唉,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可领会这份护爱之意。
“无须担忧,风寒自有风寒药。再者他身子骨算不得硬气,一路凉风凉雨,受受凉,无妨。”对此,慕槿倒看得开,没有丝毫担忧之意。何况还有生姜顺带替他驱驱寒,不是坏事。
言罢径抬手拿了后柜里的一本书册,放在身前细细翻看起来。
青萝儿离了坐,双腿盘在了桌边,脑袋枕在案上,两眼在里打着转,一副无聊之态。
许久,慕槿才抬了眼,瞧了桌上已睡着的青萝儿一眼,唇角不由漾起一抹淡笑。
复又低了头,继续翻着书册。车内唯有书卷翻动之声,静如烟袅,寂如幽花。
**
两根圆木柱隔了约不到一丈距离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面横了一块匾,书写着榆林驿三字。
木柱生虫,字迹色泽黯淡,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榆林驿是离京城算是较近的一个驿站,往回还有孟城驿,赤泽驿,郡堡驿等其他驿站。
每驿相距约五十里,五十里置一驿,陆驿水驿皆有。天圣如此大国,少说也有上百驿站。无怪乎国盛民富,自有它的道理。
下了马车,青萝儿早撑了油纸伞替慕槿遮住斜来的飞雨。慕槿接过伞来,自己撑着。
青萝儿又撑了手中另一把淡绿色油纸伞,蹙着两弯眉看向慕槿,“小姐,莲柚儿骑驴顶雨受凉晕了,洛风已先一步送他去了驿里歇着了。”
慕槿点头,轻握着伞,目视前方古旧纷雨驿站,随即淡道:“无事,晚些时辰我再去看他。去了驿里,你先拿着这包祛寒药。里面放了麻黄与桂枝,甘草与黄芩,芍药二钱半。届时去问问这里可有枣子,要几颗来,加了生姜,入水二钟煎煮一钟,给柚儿服下。”
字句详细,话语轻浅,不难看出其中关心。
青萝儿一一记在心里,小姐在意的东西,在意的人,她更要加倍在意的。一手撑着伞,拿了药抱在怀里,免受了雨湿了它。
“若无枣也没关系,先将就着。”慕槿抬了伞,缓步前行,从前方飘出几字。
青萝儿也抬脚跟上。
很快二人便到了驿站前,像一座官家府邸,不过比官家的小了许多。上面写了榆林驿馆四个大字,清晰明目,显然是才换新不久。
驿旁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