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庄丁正在面面相觑,惴惴思揣间,却听见恰在这时,那乞丐姑娘蓦然哀哀地发出了一声切切悲鸣,
“爷爷啊——爷爷!”
接着就眼睁睁地看到她手捧着那口残缺破碗,也急急忙忙地闯进了叶家大院里,当下即伏在那老丐身上大放悲声,至凄至惨地恸哭起来。
那哀切的悲吟,着实瘆人得慌,令人无端端就头皮发麻,不由全身都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在她才得哭了几声,那老乞丐似乎就已经感应到亲人的伤心欲绝——他先是手脚微微地动了动,之后更是如回魂一般,竟自己慢慢地爬身站了起来。
傻傻站在旁边呆看着这一切的那两名庄客,到这时却皆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自忖度道:
人贱命硬,这话可真对呀!要不你看这老叫花子,年纪这么大了,模样又人嫌狗憎的,要死不活。
可他偏偏就是老不死,饿不死、冻不死的。这时候被踹得跌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却还是没给整断气!这可不就是够贱又够硬的老命一条么?
想是这样想没错,但这两个庄汉心中却也终究是有些愧疚,便慢慢走拢过去,毕竟略带好声好气地对那老乞丐说道,
“老头子,咱员外这院子,今儿个有要事要办理,原不允许不相干的外人进入。
你啊,你啊,怎么说呢?看看你这副模样……真是一言难尽……
唉——
念你这老大一把年纪还要到处乞讨糊口也忒不容易,还是带着你孙女儿,两个都赶紧地出去吧!”
那老乞丐摔得不轻,似乎仍旧腰酸背痛地,身子骨极其地不灵便。
只见他挣揣了好半天,才让孙女儿小菊扶着,终于成功地站了起来。
两个家丁但看到他勉强地挺了挺老腰杆儿,往前移了移身子,然后眼珠迟缓地在眼屎多多的眼眶里艰难地滚动了几下,语音沙哑地询问道,
“请问,这……这到底是不是,是不是叶、叶大善人的府上啊?”
“嗯喏,这正是叶老员外的家中。”
两个庄汉齐齐点头。
老乞丐顿时精神一振,忽然甩开大步,放足向里面的那一重院子里快速走去!
亏得他这时一手拉着孙女儿,一手提着拐杖,居然大步流星,走得如飞般快。
这边走,他还兀自一边高声叫唤道,
“叶大善人、叶大善人,啊呀我的大善人菩萨啊!
我老叫化,我老叫花子流年不吉,讨不到米,现已经连续饿了三天,整整三天都没吃过一点点东西啦!”
外院这么地一闹腾,立即吸引来了不少的庄汉。
起先大伙儿都只是围拢在那里扎堆看热闹而已。及到见这老乞丐尽管弯腰还驼背,却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末了竟径自朝着内院狂奔过去。
众庄汉一怔之下,慌忙一起来阻挡,嘴里纷纷喝叫道,
“老叫化的,你可不能进去!你快别进去。走、起开,出去!快出去了!”
却见那两个叫花子对此竟浑然充耳不闻,丝毫也不理会众人的好意劝阻,庄丁们于是就又大声嚷嚷道,
“再不出去就放狗咬你们了!死老叫花子,听到了没有!”
可那老乞丐耳朵十分的背,一点儿人话也听不见。
这老东西活像是被饿疯了一样,只顾牵着孙女朝里面飞也似的奔跑。似乎这样就能尽快见到叶大善人,顿刻间便会帮他解决枵腹饥饿的问题。
众庄汉们见这老儿忒不识好歹,都纷纷愤怒起来,哜哜嘈嘈扯开嗓门破口大骂。
里面院里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有赶紧出来一看究竟的,却不提防那老乞丐人老腿健,如脚底抹油一般,一溜烟就已进入到了里院。
等到那从里面院内迎出来的人反应了过来,急忙都来阻挡时,却终须也慢了半拍,并没有能及时地予以挡住。
追的没追上,截的没截下,这让众位庄汉们情何以堪?
难以释怀之下,又开始架起来一轮新的破口大骂,并且还兀自狠狠地恨恨怒吼道,
“老不死的老乞丐,且看我们放狗如何咬死了你这杂毛吧!”
另几个则连声催促道,
“快放,快放!”
内里有那牵着巨獒的庄汉,当即就一头骂着,一头真的将狗链给松脱了开来。
两头巨獒听到嗾使,当即便颠头耸脑,一头“嗷呜嗷呜”地吠叫着,一头张牙舞爪,向那老乞丐祖孙爷俩追咬扑腾了过去!
那老乞丐显然是被吓得越发地急糊涂了,慌不择路之际,火急火忙,只办得到处打跌乱撞。也不管前面有路没路,只要可以容身通过,就一概狂奔猛闯。
如此懵冲胡突,滚摸跌爬,一时之间,只忙得他焦头烂额,也直闹了个鸡飞狗跳。
这老乞丐如此这般地在叶家大宅内到处钻躲,似乎已经被吓破了丐胆,一心想找到一处可以恰好供他侧身的地方,好安全地躲避过恶狗的追撵,平安度过危难,化险为夷。
倘若之后再通过求告叶老员外,能够得以饱食果腹,那自然更是再美好也没有的事情了——
老乞丐好一番东躲西藏,到处瞎钻。那两条身体庞大的巨獒,一时半刻还真难以追上他爷孙两个!
这厢闹的动静大了,自然也就惊动了叶拜宸等人。
很快,就见那叶二少带了两、三个人过来查看情况。
待看到是两只巨獒,将一对臭叫花子追得个一佛升天、一佛出世,神乎其神,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