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夜色,冰雪黑暗
然而,众昆仑弟子们无疑都集体忽略了他的某一句话。可在这句话里,却隐晦而坚定地包含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也许在多年以后,这群原本正当花样韶华的青葱少年已不再年轻,他们几个当中或若有人会偶然回忆起今日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情节,耳边或许将格外清晰地响起高阳常胜这样的一句话。
那么,他必将心生更大感触,也将对往日长河那曾被自己所轻忽的话语油然震撼,记得愈发清晰。
而那句今时无感,后来令人震动,耸然动容,久久不能平息的原话就是——无论这一战谁胜谁负,我都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这句话初听上去平凡无奇,好像不过只是一番套话的日常表现形式而已。可它的潜台词其实乃是:
不论是胜是败,他都已经决定从容就死了。
唯有死亡,才能绝对永远诚于秘密,完美无缺地为一切守口如瓶。
也正因为此,所以他才会忽然改变主意,决定将决斗的日期,选择在了恩师的祭日。
嘿,你们不是怀疑我别有所图吗?既然我事后都坦然选择了死亡,这样总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与坦荡了吧?
与丘道长一战,是我终生肩负的不二使命,对我意义非凡。只是你们都不会懂得,因此多说无益。
高阳常胜临走以前,内心大抵如是思量。没有丝毫迟疑,也封杀了将来向死而生的欲念,绝不容自己有任何退路与改移。但他却当然不会将这些想法向外人或任何人和盘托出。
燕赤锋的那一番话虽然出口无心,且所指斥所针对的也恰恰是世道常情,本来无可指摘,可是无疑却也已经极其严重地侮辱了他清洁的灵魂与不容亵渎的品格。
故此,他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最终决定不惜以死,来捍卫自己生平有自一直竭力捍卫并忠诚守护的无上荣誉——他光明磊落的人格尊严和皎月纯净的操守节行。
他心性坚毅弘敞,光风霁月,肆外闳中,大气磅礴,但也因黑白分明,刚肠嫉恶,铁骨铮铮而皎皎易污,峣峣易折,似乎脆弱得禁不起任何恶语中伤的旁敲侧击与不虞戛打。
仿佛冰雪的清洁是它之所以被消融的命门要害,化而为水方终认了随波逐流的宿命。但冰雪之所以仍为冰雪而非流水,却全然因为它之为拒绝消融宁愿紧抱寒冷彻骨之际的清洁。
高尚者为他高尚的操行百死无悔,是以高尚方才悲壮激昂,可歌可泣。随波逐流而泥沙俱下者虽是主流,却也终究因此平庸无奇,乏善可陈。
——然而,就在当时,昆仑诸少年子弟却谁也没能看透高阳常胜如许凛冽嵚崟,而又复崔嵬绚烂瑰丽的丰富充盈的内心世界。
当是时离别,他们都只是那般寻常,款款目送着他走进茫茫夜色,融合在冰雪黑暗之中,虽各有百般诸味之思量,却其实并无多少的感动。
而直到这蓬发大汉去远以后,苍鹰方才带着白鹭、黄萤从藏匿的阴暗之处走了出来。
貂儿兀自撅着小嘴走到苍鹰面前,气愤愤地说道,
“大师姐,敢和不敢、当和不当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它们都究竟有哪些什么样的分别嘛?
哼,那个蓬头发的坏人稀里糊涂啰里吧嗦了半夜,我却依旧搞不懂他到底怎么回事呢。”
“看来貂儿又让人给惹生气了。”
苍鹰笑嘻嘻地说道,
“但是这些又跟你何干呢?要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对有些人很重要,但是对于另外的其他人来说,可能往往最为微不足道。
在我们下山之前,师傅他老人家不也曾经说过了的吗?他和高阳常胜之间的过节,是只需要他们两个人彼此面对的事情,让我们不要参与纠结。
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做弟子的虽然关心师父,但有些事情却不能够主观盲动侧身介入,去过多地干预进去。”
貂儿听罢点了点头,一副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也“噗嗤”一声笑道,
“哇,原来是这样啊。我可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嗯,还是大师姐你最最厉害了。
嘿嘿!不过,大师兄说那个蓬头怪人武艺绝高。但他真的绝高吗?那得有多高呢?怎么我就瞧不出他高在什么地方?
而且感觉只要貂儿我状态好,又发挥得好的话,也是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打倒他呢!”
苍鹰却摇头笑道,
“貂儿,你当然是打不倒他的了。你别看高阳常胜站在那里木然不动,其实我们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要是适才当真冒昧动手的话,我们所有人全部都上阵,大家竭尽全力,将各自所有能力都最大可能地叠加起来,又发挥出自身最好的水准,合成一股去进行围攻——
按理说,这种规模的攻击力,即令放眼当今整个武林,也已经罕有能当者了。可我感觉就算如此,却也依然奈何不得今日这个意外邂逅,相逢狭路的蓬头大汉。”
“啊,他居然有那么厉害么?怎么我就半点也没看出来?”
貂儿张开小嘴,继续好奇地问道,
“你说我们的举动早都落在他的掌握之中?难道你和鹭师姐以及萤儿都藏着躲在一边没现身,却也已经让他给知道了吗?”
苍鹰颔首道,
“正是如此啊。要不怎么说他很厉害呢?”
貂儿顿时被大师姐的话吓到了,一跳之余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