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见如此笔法,我死亦何恨?
门外忽地传来甘允叫声道:“主公,主公,你可曾起床?我有要事来报。”声音颇凄厉。
我打开房门,只见甘允神色比声音更凄惨,颓然道:“昨夜石明将军被颜机偷袭,全军覆没!”
我一时不敢相信,道:“石明与颜机隔渌水对峙,前番我军已探明铁棺材军中并无大批船舰,其如何能在夜间渡渌水偷袭我军?”
甘允呈上一物,道:“颜机虽无船舰,却能在渌水之上搭建浮桥,只半个时辰便已渡五千人过河,我军不曾防到他竟有此能耐……唉……四万人……”只摇头哽咽。
我茫然接过他手中之物,见正是石明惯用的一柄石锤,心里已是一片冰凉,道:“石明将军……如今……可有他的下落?”
甘允摇头,我心知一名武将在沙场上失了兵刃会陷于何等境地,但石明为人直率,便如他的兵器一般,我心里总盼着他只失手被擒,性命能够无忧。
我怔怔地看着石锤,却恍恍惚惚想起昨夜之梦,梦中景象奇诡又令人迷醉,欢愉放纵,似乎已穷尽我一生所求,醒来却只令我狂怒绝望,忽地想不起甘允来寻我何事,只抬头讶然看着他。甘允脸色微变,道:“主公也不必太过忧心,只是小小失利,大将军定能重整旗鼓,为四万将士报了此仇。”
我听他提起张远来,顺口道:“大将军现下如何?”
甘允道:“大将军得报之后,便请我来报于主公知晓,自己即刻召集了所有将领更改部署策略。大将军说,眼下忙于布署,待战事结束自会来向主公请罪。”
我默默无言,一时想着书案上美伦美奂的笔法,一时又想起亚父离我而去的决然神情,脑中一片混乱。
甘允忙又接道:“那颜机不过有些出人意料的诡计,略占了先机,但战事才刚刚开始,大将军刚柔并济,集勇猛与心细于一身,定能扭转战局。主公千万不要怪罪大将军,否则他本来自责,主公若又怪他,他难免思虑过重,束缚了手脚,说不定会影响日后作战,毕竟战事还长。”
原来他怕我责罚张远。我摇一摇头,道:“你多宽慰大将军,一时失利不是大事,叫他不必有顾虑,也不必太过自责。”
甘允微一沉吟,低声道:“主公若能亲自去开慰大将军,多与他亲近,则远胜我的千言万语。”
我想着案上那毫无烟火气的字迹,便顺着甘允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