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江南府苏州,花明柳媚。
姜婉两眼睁开的时候,一屋鸡猫子的嚎叫立刻停了。
她昏昏沉沉的,喉咙堵涩难当,背上疼的像被火烧着,全身僵硬,想翻个身都难。
久违了的痛觉!
是她还活着,还是在做梦。
她吃力地摸摸心口,那儿是温热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着。
没错,她还活着。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丫环靠过来,看了她睁开却略带呆滞的眼睛,连忙对外头喊:“琬二爷醒了,去告诉老太太、老爷、太太,快,快。”
丫环长挑身形,鸭蛋儿脸面,观之温柔可亲。
外头有人应声去了。
姜婉发愣:琬二爷是谁?
丫环回过头来见她支着身子想坐起,慌忙上前动手将她扶起来,又把几个藕荷色的引枕往她背后放。
“二爷轻点靠,这背上的伤一时半会儿还会痛的。”
一言未了,脚步声传来,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引着一众人进来,见了她就大哭:“我的孙儿啊,你可算醒了。”
姜婉:“……”
她身后风韵犹存的妇人也跟着抹泪儿:“你以后可好好上学吧,免得你父亲再生气。”
姜婉:“……”
目光一抬,正对上一个头戴方巾,身穿宝蓝夹纱直裰的男子,约摸四十岁年纪,脸上全是严肃之色,他瞧着她,瞪了瞪眼,没好声气地冷哼了声。
老太太又发话了:“他逃学,打是该打的,只是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小孩子家家,吓唬吓唬,当真把他打死了,叫你媳妇日后依靠谁去?”
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
妇人听了这话,抽抽搭搭的,眼泪如走珠一般滚了下来。
老太太指了个婆子:“你们快去兑些温水来。”
话落,一个婆子端着漆盘进来,上面摆着个细瓷茶杯。
看起来挺值钱的。
丫环试了试茶杯的温度,掀开茶盖,捧着喂她喝水。
姜婉发现自己的手臂还不能抬起,想接过茶杯来都费劲儿,只好让她服侍着。
水一入嘴,顺着喉咙流下去,活着的感觉瞬间充盈起来。
姜婉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水,放下杯子后,她定睛扫过去,只见屋子里站了黑压压的十几口人。
不认识,没有一个是眼熟的。
“二爷昨晚疼了一夜,半刻都没睡着,老太太您看……”丫环见她还没迷瞪过来,估计是缺了觉,拘谨地去讨老太太的示下。
“哦,”老人家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你们好好服侍着他,有什么事情就来告诉我。”
“你好好睡着吧。”妇人跟着老太太走之前,又疼又气地摸了摸她的头。
丫环送走众人,见她脸色不像刚刚那么吓人,唠叨道:“二爷,我是个粗人,可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不读书的,您就算不喜欢上学,好歹也每天过去应个卯不是?不是老爷生气打您,这天天和那些个伶人厮混……要有个万一,老爷可怎么向故去的老太爷交代啊……”
姜婉:“……”
丫环口口声声叫的“二爷”,是个男的吧?
说他和伶人厮混,大概还是个断袖?
下意识地,她拿手往腿间一摸,顿时浑身都凉了。
震惊之余,姜婉没说话,指了指镜台。
丫环会意,拿了一面铜镜给她。
镜中是一张陌生的脸,修眉俊目,肤白唇粉,姜婉看着,发呆了好一会儿。
她把镜子反扣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听着丫环出去了,姜婉摸起那面铜镜,又照着看,镜子里还是那张陌生的脸。
她这是借尸还魂吗?
俗称,穿越了?
还穿成了个男的,她变他。
姜婉没有大喊大叫,她很平静,男人就男人吧,没什么不好,起码能跟姨妈痛说bye-bye了。
反正她前世也不想做女人,事儿多,麻烦。
然而镜子里的脸蛋太稚气了,且漂亮的不像个男子,一点儿英气都没有,这点她怪遗憾的。
不过,人活一世是应命,能活两世是福气,无论是男还是女,无论她愿还是不愿,既来之,则安之吧。
这副身子本来不过是挨打受了点皮肉伤,灌了几帖方药,又涂了活血化瘀的药膏,“病情”也就稳定了下来,只是背上和臀部难免还留着或紫或青的瘢痕。
这打的也太狠了吧。
从老太太的哭诉来看,原主不喜读书,终日逃学,貌似还勾搭了个戏子,这才挨了他老爹一顿胖揍。
原主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花朵儿一般的模样,通身的纨绔气派,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娘。
可能他爹一时下手狠,直接把他给打死了,这才让她穿成了他。
姜婉抬手揉了揉眉心,穿来之前她是个顶级学霸,人生高开高走,研究生毕业后直接进的世界顶级公司,可以说是没落后过别人一步,想不到刚上班没三个月,终于好强过度,带着大姨妈连着加了七天班后,直接过劳死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想想自己前世还没来得及干什么事儿就挂了,她挺不甘心的,所以这辈子穿成男的倒是万幸,至于腿间的那个东西……她还得适应适应。
做完心理建设后,她拉起被子蒙上脸,让自己昏睡过去。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了。(以下改名姜琬。)
大睡了两天之后,姜琬彻底清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慢慢回想原主之前的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