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就是那两个学生,他们家里收留了落难的姚先生,山长待他们自是不同,这次封闭书院也多半是护着他们。说起来也是可怜,他们家里在北茅县,离得含山关最近。若是含山关被攻破,北茅第一个遭殃。”
“哎,国难家不安啊,非常时期,只盼着战事早些结束。”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散去,却没发现他们小坐的亭子外有处茂盛的灌木,灌木后躲了一个年轻学子,他半蹲在小溪边,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算计,让他那张本就算不得英俊的面孔,更添了三分阴险。
昨日他和一般同窗来此小聚,这里是书院难得的一处好景致,如今不能外出,就在此玩了大半日。今日早起他发现腰上的玉佩没了,猜测掉在这附近,于是赶来寻找。
不想,居然听到了这么一个大消息。
原来书院封闭,是因为北边起了战事。不,应该说是山长为了北边来的那两个土包子!
他的一对小眼睛微微眯起,慢慢聚满了恶意…
岳麓书院背靠群山,坐南朝北,学子们的宿舍多半在书院西南角。这里分了很多小院落,小院落里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和倒座房俱全。每间都是分了一明一暗,明厅平日用来待客读书写字,暗室则是卧房。
林安和赵三生自从来了岳麓,就一处住着。赵三生比林安大半岁,又是自小吃过苦头,受了林家大恩,所以待林安如同亲弟弟一般照顾。林安更是懂事,性子安静,两人一同在岳麓,从来没吵过架,有商有量,读书刻苦又努力。
这会儿两人正为了先生留下的一篇策论,低声讨论,偶尔说到分歧处,还要查阅典籍。
窗外的阳光洒在对坐两人的侧脸上,离家时候还残留的三分稚气,如今都已经褪去,眉眼间存了浓浓的书卷气,眼眸清明又深邃。
但赵三生脸型长,眉头习惯性的微微皱着,神色间看着就带了三分严厉冷肃。
林安却面色白皙,嘴角时常微微翘起,看着安静又亲和,人畜无害。
外边屋檐下,金一和水五正在忙着做午饭,家里送来的冷水米蒸出来软糯又绵软,比兴州这里的米好吃太多了。
早晨多蒸了半碗米,如今就多了小半盆凉米饭,打上四个鸡蛋拌匀。炭炉上放只小小的平底铁锅,倒两勺油,洒进米饭,炒散了,再加一小碗切丁的瘦肉肠,一把焯过水的豆芽,一把切碎的小青菜,出锅时候,添把翠绿的小葱花,真是香味扑鼻。
瘦肉肠带了一种诱人的粉红,青菜碧绿,鸡蛋金黄,加在一处,不等吃下肚子,只看着就已经是一种享受。
水五盛了炒饭出来,又烧水搅了一个蛋花儿,撒了紫菜和干虾米、细盐,点一滴香油,就成了配饭的紫菜蛋花汤。
金一帮忙打下手,嗅着香气忍不住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水五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金哥,家里送来的吃食不多了,这炒饭和汤给主子垫肚子,咱们一起去灶院儿找些吃的。”
“哎呀,我知道。”金一有些脸红,拍拍不听话的肚子笑道,“主子们总是读起书来就忘了吃午饭,灶院那里也是,饭菜味道太差,给主子们吃点儿好的补补实在应该。我怎么也不会跟主子争吃食,只不过…我这肚子不争气啊。”
水五笑得裂了嘴,低声道,“我那里还有两块桃酥,晚上咱们两个分吃了。”
“小五,你果然藏私了,我就说你小子怎么可能不留后手。也别晚上了,一会儿就拿出来,咱俩分了。这一个月没出去,吃不到家里的东西,我肚里馋虫都要暴动了。说起来,家里又该送东西来了,咱们出不去,不知道华少爷能不能想办法把东西送进来?”
“应该没事吧,我听说别的小先生家里也有送东西进来的。”
“那可太好了,我旁的没什么,就是馋家里的果子,南边这里说是果子多,但味道实在不好,还是家里的果子最大最甜。”
“金哥,你是不是想家了,所以才觉得家里什么都好。”
水五原本也不是什么急脾气,跟着林安出来这几年,更是沉稳了几分。
这会儿同金一闲话儿,就用两块干净的抹布垫了小锅的耳朵,想要把汤倒进大碗里。
不想走廊尽头,突然走来一群学子,他生怕烫了人,赶紧避让到屋檐下。
结果那群学子倒得跟前,当先那人却是一脚踹向水五手里的汤锅。
水五根本没想到这般,虽然赵三生和林安是通过周山长,以童生身份直接进的书院。但这几年,两人刻苦勤学,又确实天资过人,几次书院大考,他们都是稳步上升,最近一次更是挤进了前十名,得到了众多先生和学子的认可。
而他和金一作为主子的小厮,也是脸上有光。平日家里送了吃食用物过来,他们撒两把果味糖,也同住在耳房的其余小厮们相处极好。
可以说,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明显带了恶意的争斗。
所以,猝不及防之下,汤锅就被踹飞出去,滚烫的热汤泼洒了几滴在水五的手背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汤锅砸在地上,发出“咣”得一声巨响,也惊得屋里的赵三生和林安望过来。
两人当时就皱了眉头,起身出屋,林安立刻问询水五,“烫到了吗?”
水五听得鼻子一酸,差点儿红了眼圈了。当初跟着主子远走兴州,他心里还忐忑过,毕竟兴州这么远,什么都不熟,不如家里安逸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