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人到底是谁?我的心绪纷乱难理,陷于可怕的幻想和无奈的愁苦里。
“姐姐,我不是他的孩子,我要和你在一起……”
君君显得惊恐不安,走过来拽住我,将这几句话反复重复着,我身子稍一动弹她就噤若寒蝉。我心痛心塞,弯腰捋捋她头发,轻抚她小脸,低声安抚:
“君君别怕。那个人是坏蛋。他要再来,我就报警,把他抓到公安局去。”
君君入睡后我想打君君奶奶、外婆家的电话,手握话筒犹豫了很久,却一个也没拨打。
败类需要底气。那个人的神情、语气,真是匪夷所思。
难道君君是这个人的私生女,和吴楠没有血缘关系?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我吓了一跳,慢慢放下攥得发热的话筒。
若是事实如此,我为了君君的将来,要把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所有的冲动和鲁莽都会对她的人生产生不可预料的负面影响。
睡觉时我困惑、无助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那个人的话却一遍遍在耳旁回响:
我是君君的亲生父亲,我会在做亲子鉴定后带走君君!
生活教人用大部分时间去感受痛苦,感受挫折和漂泊无依,最后思量解决的法子。
我被那个人的话困扰了三天后,第四天早上送走君君,向公司请假,开车去吴楠爸妈家。
吴家老宅建在鼓楼东大街路南的铜锣巷里,是吴家的祖产。四合院里一色的清代建筑,另有土木结构的小楼,青砖黛瓦,飞檐翘壁,环境极为清幽。古色古香的园子种满丹枫,去年秋天随吴楠去时见到满眼的枫林如火,霜叶似血,目之所至,别无二色,
在胡同口泊车时,我看到胡同里幽寂冷清,几只面容凶恶的狗罔顾狗道、相互撕咬,掉落的狗毛随风飘飞。
从小就怕狗,我心惊胆战地绕开,提着水果袋进入四合院时,见吴楠爸正好浇完花,捶捶腰,脸上是痛楚的表情。吴楠妈正在喂几只圈养的鸡,看到我便显出惊惶、它们诧异:
“嘉美,你怎么来了?君君怎么了?”她接过我手里的水果,脸上的皱纹里藏了几分亲切几分疏离:“买这干啥?我们老了,吃不了生东西。”
我亲热地搀住她臂:“君君好好的啊?我没时间来看爸妈,总是歉疚。”
老夫妻请我进屋,入坐,倒茶。吴楠妈指着门外道:
“人老了,不中用了,身体很差。外面市场上那些鸡,都喂添加剂,不能吃的。我就让你爸把门前圈起来些地儿,自己养鸡。这些天你爸腰椎病厉害。医生说得做手术,可做手术还得那么多钱。吴楠上学、出国花了很多钱,君君妈妈出事又是……”
她叹息着,又开始询问君君方方面面状况,关怀发自于情,凄然溢于言表。
我尽量作出让她宽心的答复,把话题往君君爸妈身上扯了一通,又笑道:
“君君很聪明,很善解人意,是她爸妈感情和谐的产物。”
吴楠妈拂拂丝丝如银的鬓发,感慨万端道:“他们是高中时的同学,一起考上大学,又一起出国深造,感情自然很好,都没红过脸。”
我断定关于君君的身世,两位老人并不知情,勉强和他们聊了会儿家常,便要了君君外婆家的号码,起身告辞。吴楠妈定要让他爸杀了两只鸡,择净洗净又剁成块,装进干净的购物袋里,让我拿上。
吴楠妈妈送我到车前,在我上车的一瞬又期期艾艾想说什么。我再三追问,她才颇显为难地说:“我们现在手头紧,君君爷爷的腰椎手术,都迟着没做……”稍顿,接着说:“楠楠的那个车,卖了……成不?你爸腰痛那个劲儿,有时坐不得立不得,吃饭都趴在床上,老埋怨活得像个狗。”
我想我还年轻,不应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孝敬老人是一种美德。想到这里,我释然一笑:“行,那车也闲那儿几个月了。”
君君奶奶便有些喜出望外,满脸菊花纹铺展开来:
“你照顾君君那么忙,要不,让君君她姑去把车开回来?”
“好啊,等她联系。”
我开车走上马路时,便沉没于对君君身世的苦思冥想里。
难道连吴楠也不清楚君君的血缘?现实迷乱,这样的狗血桥段并不新鲜。
回到家里,我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回头看到洒满屋子的阳光,静静地从窗口飞泻,在地上流淌。这阳光似与我糟糕的心情唱对台戏,居然很美,静静散落在人世。飞鸟在万缕飞霞里不问因果地自行其是,一种混沌无知不需要理由的状态,一种天马行空的幸运。
我靠在沙发上的一片光影里,拨君君外婆家的号码一直不通,就给茜茜打了电话:
“茜茜,下了班来我家,好吗?
茜茜声音脆得像个黄鹂:“当然好哎。本姑娘正愁蹭饭无门哎!”
下午四点时茜茜进了家门,大声欢呼她又一次请假成功,接着谈起她的作家男友出书及作品研讨会进程,说四十万很快筹备成功。
见我阴着脸不搭她这茬,茜茜便寻找趣味话题,谈起从前的网友约会:
“……那货一看行头就不像囊中羞涩的主哎,保不齐还是个金龟哎。他长途跋涉来北京约会,见了面就说口袋里只有两百块钱哎。我就想,吃饭、开房都得省着点儿哎,难不成混到倒贴的份上了哎?我们进了一家快餐店哎,两人一餐花了六十块钱哎。后来我带他到附近最经济实惠的快捷酒店哎。一百一十八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