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脊略僵,驻步,却不转身。
即便不看一眼,从他的语气,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他对要问的这件事,很认真很在乎。
这是,旧爱对旧爱的一种心觉。
张豪苒侧伸脖子,视线从聂清河,绕回我的脸上。
“行吗?”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心神微乱,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张豪苒上前半步,“要不,我让郭金龙过来?”
“……”
他过来能顶什么用?何况,他还进不了宝殿。
我微微一笑,“不必了。你回去休息吧!”
“嗯。”
四公子应了一声,脚下迟疑。我看在眼里,便说:“这里是什么地方?放心。”
此话在理。
主殿院内,早课时段,一有不对振臂一呼,僧侣倾巢而出!
张豪苒点点头,走了。
聂清河踱步上前,面容肃沉。
我以静制动,也不言语。
“上次在月榕庄,你说我命中可能有一个儿子。”
“嗯……”
“你的原话是:未库能开,乙木即活;未库不开,木在库里。”
我略一点头,直视着他。
“之前,我也找过另一位高人。他说我命中有一子,儿子要在水多之地,有亥,才能生下来。美国7月建国,八字太热,在哪里我没有儿子。”
“……”
他到底想说什么?
大家都是同行。高人的批言,聂清河听不出来,但我却深浅自知。
蹙眉,我显出一派淡然,半应对半试探。
“你是,又想找他批算?或是我批算?”
“都不是!”
聂清河负手,驱前半步,棱棱闪闪的金丝镜片下,是一双深如渊涯的眼睛。
为了表示坦然,我不得不迎上他的视线。
“今早,我走上神壇,向观音菩萨问杯。”
心头一凛!
瞳孔微微一缩。而他,立刻感觉到了,唇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我问观音菩萨,我是否有一个儿子?如果是,请掷出成杯。随后,果然掷出了成杯!”
“……”
“我又问观音菩萨,我儿子的生母是不是李蜜?如果是,请掷出成杯。没想到,竟掷出了成杯!”
“……”
我咬着银牙,冷冷地瞪着他。
“我再问观音菩萨,我儿子是不是十年前就在中都出生了?如果是,请掷出成杯。最后,真的掷出了成杯!”
“……”
忽然,双腿一软,我差点跪跌下地。
死死地攥着拐杖,指节已然发白。我想努力地深呼吸,奈何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盘石,基本透不过气。
聂清河欺身逼近,深深地盯着我,“现在,当着佛菩萨的眼皮儿底下,你说!”
“……”
“我问杯,到底问得对不对?!”
咬着下唇,双目狠狠剔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是故意的!
他一早就起疑了。
在大雄宝殿前,截住我这般质问。难道让我说,观音菩萨给出的指示,是错的吗?
惊怒交加之下,我感觉眼前隐隐发黑。
而这厮,冷瞳内的惊喜,渐渐溢满。缓缓地,一圈圈荡漾在整张脸上。
“原来真是这样!”
聂清河低呼一声,双眸竟红了!
仰首,长长望了一眼天空。又低头,负手绞搓,在我跟前回来踱步。
心底直直凉了!
他的表现,我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愤恨之下,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转身就走。
“小甜!”
聂清河快步拦住我,“你……”
“闭嘴!”
“……”
他伸手,却在半空凝住。仿佛怕一触碰,我那身板儿即如落叶,簌簌而下。
“你走开!”
“……”
侧身,我冷声低吼,踉跄而去。
刚跨出门槛,就见郭金龙杵在殿外。脚下一滞,他倒上前扶住了我。
“没事吧?”
“快走!”
抬眼,朝我身后一眺。他点点头,也不避嫌,直接背我回寮房。
身躯坐在官帽椅上,但人,已经摊软如泥。
郭金龙也不打话,只给我递来一杯水。
杯是温的,水是热的,但手心太凉,捂了半天十指似乎还隐隐颤抖。
他往圆桌对面坐下,望向窗外,又瞧了我一眼,“你怎么想?”
“……”
“那厮,今早做的是地藏尊供,给祖先供设长生禄位……”
“草!”
我两眼发黑,水也咽不下了,喉咙一呛猛咳起来。
这一下,咳得两颊通红,弯腰泪流。
郭金龙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坐下,瞧了瞧我。“你俩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抬头,我看着他。
隔着重重厚墙,他是怎么听见的?听见的是那个道士灵吗?
他也不解释,耸肩,开门见山。
“我看他有短命之兆。不知那位高人有没有批出来……如果有……”
心头一震!我完全怔住了!
聂氏,世代单传。
聂清河自小就生活在这种无形,却时刻掐住咽喉的重负下。
因为整个家族,付出了难以计量的代价,才有了唯一的男丁。
你,责无旁贷。
必须出人头地!必须光宗耀祖!必须延续血脉!
如果,他的健康真的出现问题……
捂住脸,我心乱如麻。
郭金龙叹了一声,站起来,“你快想对策吧!需要帮忙不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