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用一枚铜钱,让满朝文武彻底绝望了。永寿宫大殿内,堆满了一封又一封的告病折子。内阁停摆了,六部停摆了,都察院、大理寺停摆了,甚至于五军都督府的领军将帅都有一多半儿告了病。
这个古老的帝国,似乎有停摆的危险。
臣子们这回团结一心,要与天子抗争到底!
嘉靖帝不愧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中的高手。群臣没想到,嘉靖帝只出了一招,便让他们立刻妥协。
这一招很简单。三天后,嘉靖帝下诏:朕老迈多病,令裕王监国!
群臣现在谁也不会再给嘉靖帝任何的面子,可他们要给大明未来的希望——储君裕王面子!
裕王成了给自己的父皇擦屁股的。他几乎是挨家挨户的去找那些内阁阁员、部院大臣们推心置腹。。。不到两天时间,满朝文武,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为这个颓败的帝国效力。
嘉靖帝很得意:朕一生与臣子们斗过无数次,这一次,朕又赢了!
不过嘉靖帝的诏书当中,有句话是真的。他的确是老迈多病。
说来也怪,自从运走了内承运库中的银子,景仁宫的白鹿暴死,嘉靖帝的身体便像被掏空了一般,一天不如一天。如今他只能每日半躺在永寿宫的龙榻上度日。翻个身都要黄锦帮忙。
这日,嘉靖帝竟然破天荒的传见裕王和皇长孙朱翊钧。
这是最近六年里,嘉靖帝第二次见自己的儿子。之前他信神汉方士“二龙不能相见”的谗言,一直对裕王避而不见。
裕王牵着朱翊钧的小手,进到永寿宫大殿。
“儿臣叩见父皇”。
“孙儿叩见皇爷爷”。
嘉靖帝闻言,竟如普通的老人一般,朝着朱翊钧招招手:“我的好皇孙,过来,让皇爷爷抱抱。”
朱翊钧人小鬼大,摆动着小腿,直接上了龙榻。
嘉靖帝抱起自己的皇孙,亲了亲:“好皇孙,都长这么大了!上回见你,还是你过百岁的时候,你母妃抱着你来永寿宫见的朕。”
朱翊钧用一双小手摸着嘉靖帝的胡子:“皇爷爷,你胡子好白吖!”
殿下跪立的裕王呵斥道:“钧儿,皇上面前不得无礼!”
嘉靖帝迷离着一双老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裕王,你发福了啊。以前朕记得你瘦的跟麻杆一般,现在胖了几圈。”
嘉靖帝跟自己的孙子逗了会儿乐子,他对黄锦说:“拿一枚金元宝来!”
黄锦领命,从大殿的一个木箱内拿出一枚十两重的金元宝,双手奉给嘉靖帝。
嘉靖帝把元宝赛到孙子手里,刮了刮孙子的鼻子:“朕听说,你每晚必抱着一个金元宝才能入睡?你个小财迷!这个赏给你。”
朱翊钧童言无忌,说了一句话,吓了裕王一大跳:“哼,孙儿是小财迷,皇爷爷就是老财迷!”
“不得妄言!”裕王又呵斥了朱翊钧一声。
没想到,嘉靖帝被自己的孙子骂作“老财迷”,他不仅不怒,反而开怀大笑:“对对对。朕是老财迷,朕的孙子是小财迷。一对儿财迷。好了,黄锦,领着皇长孙去大殿外玩!裕王,近前来!”
裕王跪着挪动到嘉靖帝的龙榻前。嘉靖帝一阵剧烈的咳嗽。
裕王起身,边给自己的父皇顺着气,边哭着说:“儿臣不孝,这数年来未曾给父皇尽一点的孝心。”
嘉靖帝道:“那是朕的错儿。听信了二龙不能相见的谗言。儿啊,坐,坐到朕的身边来!”
裕王听命,规规矩矩的坐到了嘉靖帝身边。
嘉靖帝问道:“你是不是跟徐阶、高拱、张居正一样,恨朕把内承运库的库银统统埋到了万年吉壤?”
裕王道:“儿臣不敢。”
嘉靖帝苦笑一声:“真的不恨朕么?呵,朕告诉你,这件事,归根结底不是钱的事儿!你知道做皇帝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什么吗?”
裕王道:“儿臣不知。”
嘉靖帝压低声音对裕王说:“最重要的,是不能事事遂臣子的心愿!有时候,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明知臣子们是对的,自己是错的,也要错下去!总而言之一句话:聪明的皇帝操控群臣,愚笨的皇帝被群臣操控!”
裕王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儿臣记住了。”
嘉靖帝又道:“春秋战国时候,各诸侯王要么自称是孤、要么自称是寡人。因为一国的君主,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不能相信任何臣子,不能跟任何臣子成为朋友。”
裕王沉默不言。
嘉靖帝道:“好了,朕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要跟你交代清楚。朕问你,你登基后要办的第一件事,是不是要惩处东厂的刘大?”
裕王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是。他纵容东厂家奴,打死了三名言官,打伤了数百名官员。甚至连内阁首辅都被东厂的人打青了脸。此人太多毒辣,断不可留。”
嘉靖帝笑道:“告诉你!满朝文武你谁都可以不用!唯独刘大,你不但不能除掉他,反而要重用他,让他继续执掌东厂!”
裕王问:“为什么?”
嘉靖帝答道:“告诉你罢!一个皇帝,身边一定要有一条咬人的狗,才能震慑群臣!本来,朕是想让贺六做这条恶犬,没想到,他不给朕面子,寻机躲到了南京两年。回京之后,还跟内阁的人交往甚密。家奴就是为整治朝臣而存在的。他却和朝臣们走到了一块,那他就不是家奴,而是皇帝的敌人了!告诉你,满朝文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