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西行而去,香菱和榛儿各自透过车窗留神观看,果然街肆林立,行不多久又转入正街,两旁都是高门大户,也都是大门紧闭,只留角门出入,那些个守门的门房一个个也都是华服凸肚威风气派的紧。不多时,光线一暗,已经来到城门洞前,高大巍峨的箭楼扑面而来,城墙全是巨大的青砖,对开的铁叶重门完全打开,执戢兵丁两旁站立。定是知道贾府的车队,并没有人阻拦,浩浩荡荡,一路逶迤而出。

城外景色却又一变,这里是拱卫京畿,是全国最繁华阜盛之地,看去却一片荒凉,满眼的灰天黑地,既不见树木,道上也少行人。行的半日方才遇到村庄,也只有村庄周围种了些个树木,房舍却又低矮丑陋,泥墙茅顶,一面破旧的青旗懒洋洋地在风里招摇,如此破旧不堪的地方就算是酒肆茶馆了。里面的伙计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弯腰勾背望之可怜可气,这就是我大清国的普罗大众吗?虽然曹雪芹刻意隐瞒了世代的痕迹,但是后世研究者一致认为红楼写的是康雍乾时期的事,其时的中国,纵向里比较是几千年来人口最多,国力最强,经济最繁荣的鼎盛时期;横向里比较,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最富饶的国家。现在看到的情景,也太跌眼镜了吧?说好的康乾盛世呢?

枯燥的景致让香菱昏昏欲睡,车上虽然颠簸,好在穿的多,走的又慢,车里又铺了毛毡软垫,条褥靠枕俱全,二人干脆躺下来睡大觉。困了就睡,醒了就聊天解闷儿。榛儿之所以临时决定跟了香菱来,也是看到香菱的改变,和以前大不相同。依香菱以前是心性儿,就是在薛府也活不下去,至于说出府也许是一时激奋,也许是迫不得已,总不是上上之选。现在的情形却又大大不同,首先,现在二人是自由之身,不再为奴为婢,重新做人的感觉不要太好。更重要的是背靠贾府和薛府,以后生活的安稳和保障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榛儿把这些想法都合盘和香菱托出,趋利避害,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二人之间的交情也当的起这样的小心思。毕竟二人可以相互扶助,香菱也需要榛儿的支持。香菱也告诫榛儿不要把以后想的太好,衣食住行,柴米油盐生活中的琐事不要太多,现在都需要靠自个儿的双手了。两个小姑娘在车里叽叽喳喳,直听得焦大冷笑不已,也不理会,昂头灌一口烧酒“真他娘的辣!到了村了就没有这么好的酒喝了”

一队人到了饭点儿就近的茶馆酒肆打尖,焦大肯定要喝二两的,好在车行甚慢,又夹在中间,也不会出什么事,香菱就不计较他酒后驾驶的问题了。

晚上就地安营,大车围成一圈,把香菱的油壁车以及解下来的牲口围在中间。大家都胡乱在车上歇了,各人都带了铺盖卷儿,车上也盖了毡毯雨布,挤一挤也不觉得冷,小伙子们倒是觉得新鲜有趣,相互调笑逗乐,热闹的很。仰望疏朗的星空,香菱也感觉到野外的开阔舒畅,耳边听着骡马吃草的沙沙声,竟觉得安逸宁静,一派祥和。真真造化弄人,前世挣扎在阁楼巷弄之间,和亲人朋友相爱相杀,几曾抬起头来看看星空呢?这几颗明亮的星星,将依然在天空褶褶生辉,而尘世间每每上演着或欢快,或滑稽,或缠绵,或悲痛的故事,星君有知,是欣赏,是感动,是羡慕,以至于要下凡来领略个中滋味……不知不觉中,黑甜一觉到明。

第二日继续赶路,是晚一样的安排,香菱躺在油壁车内听风呼呼的吹过,竟勾起了前世少有的甜蜜回忆。那时候爸爸还是爸爸,爸爸还是那个强壮,宽厚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的爸爸,妈妈每天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最喜欢做的就是拉着爸爸的手依偎在他的右手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一次他们一家三口到佘山野营,在橘黄色的微弱的野营灯下,三个人蜷缩在小小的帐篷里,听外面澎湃的松涛。怕吗?她一点儿也不怕,左右是爸爸妈妈温暖的臂弯,她是那样安心,那样甜蜜,睡梦中都忍不住要发出咯咯的笑声……

清早起来,竟是白茫茫的雪的世界,四围里全一片洁白她们的车上,同行的大车都覆盖了薄薄一层。乌庄头早早的起来了,招呼大家急急忙忙的赶路,趁现在路上积雪少,积雪还没有被冻住,要尽快赶回村子里去。风变小了,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漫天飞舞,全不在意底下的人是欢欣鼓舞,要张罗着煮酒品雪;还是欣慰地感叹“瑞雪兆丰年”;还有如焦大一般咒骂“贼老天,处处要和你焦爷爷作对!”

此时就显出老马识途的重要性了,香菱看来全是白茫茫一片,而乌进孝他们一行却能清楚地知道哪是路,哪是桥,哪里要绕个弯,哪里可以直接抄近道。一行人行色匆匆,午饭都免了,香菱也是直接啃几口点心充饥,天光渐渐地黑了,好在有雪反射光线不是太暗,仍不见停。难道要连夜赶路吗?人就算能坚持,牲口们怕也受不了吧?猛然一座黑黝黝的大山耸立眼前,香菱才知道已经到了。一时间马鸣犬吠,人声鼎沸起来。进入村子之后车队不自觉的就分散开来,估摸着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乌进孝当然把香菱他们领到自己家里。

大晚上的也分不清个东西南北,只感觉这乌家很大,人很多,乌泱泱的的一屋子人,也不记得哪个对哪个,下人仆从也是来来往往,能露上脸的也有数十人。这乌进孝分明是个有钱有势的土财主,盼顾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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