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眼中光芒更盛,良久才感叹了一口:“也许你在此道上有着旁人难以赶超的天赋,还望勤加练习,不要懈怠。罢了,还是说正事,你的字很不错,在我这里算是通过了。”
他走到柜台里面,拿了一册书递给薛庭儴。
“我这儿有一册《大学章句》,你拿回去试试,笔墨由我这里出。抄完后,成品不下这本书的水准,我付你一两纹银。”
“一两纹银?陈叔,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招儿诧异道。
陈叔失笑:“你可知这一册书有多少字?你又知这书我转卖出去卖多少银子?”
语毕,他继续对薛庭儴道:“本来按理说,是要在我这书肆里抄的,如果将书拿回去誊抄,需要付些质押的银或者物。我与你哥哥熟识,就算了罢,你看大约多久能抄完?””
薛庭儴犹豫了一下,道:“既然陈老板这儿有规矩,小子就在这里誊抄可好?只是有一点还望陈老板能够通融,空闲之余能否让小子翻阅一二这里的书。”
陈老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瘦弱但不卑不亢的少年。
“可!”
“那就先谢谢陈老板了,您放心,小子一定不会损坏这里的书。”
招儿一直忍着没说话,直到这边谈罢,才将薛庭儴拉到一边说话。
“你真要到这里抄书?拿回家去多好,若是你怕陈老板不许,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可以做质押。”
“你不觉得这儿是个好地方。”
薛庭儴回头看了看那满室的书,他本身所阅之书有限,而‘薛庭儴’的记忆中,关于这方面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可人生是他的,他要一步一步往前走,并不代表做了一个梦,他就一定会是日后的首辅,铁定能考中进士。毕竟哪怕是梦里的薛庭儴,也是付出许多努力,走过许多弯路,才能一步步走至官居一品的。
招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突然单独放小男人一人在外面,她十分不放心。她正想着要不要找借口陪着他在这里,陈老板在一旁道:“好了,你不用担心你弟弟,在我这里还能丢不成?你今天不用卖菜做工了?还不快去。”
在陈老板眼里,招儿是个靠在镇上卖菜做工养活弟弟的辛苦哥哥。
“陈叔,我这就走了。”
她忙从怀里掏出十来个铜板递给薛庭儴:“我中午应该会来寻你一同吃午饭,若是不来的话,你自己去买,就在……”
“在这里抄书,中午可管一顿便饭。”陈老板又插言道。
招儿还是絮叨:“钱你还是拿着,想买个什么就买什么,我下午来接你回去。”
“你还是先捡着你的工做完,放心你弟弟不会丢。”
这陈叔!
招儿再也说不下去了,近乎落荒而逃地跑出这家书肆。
待人走了,陈老板才笑着揶揄:“你哥哥对你挺好的。”
薛庭儴一哂,是挺好的,像只不放心鸡崽的小母鸡。不知为何,他竟是想到了这句话。
之后,他在店中伙计的引领下,去了店铺后面的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布设简单,但可见雅致,看得出陈老板是个风雅之人。而此屋最好的地方便是有一扇很大的窗临着外面院子,还有一套桌椅,与薛庭儴想象中藏在一间不见光的暗室中截然不同。
伙计甚至端了一盆水来,供他净手,又备好了笔墨纸砚等物,说有什么事可以叫他,便下去了。
薛庭儴来到水盆前,将手浸入水中,轻轻搓揉几下,用旁边放着布巾拭干,方才去书案后坐下。
他先是磨墨。磨墨可以很好的调整人的情绪,达到一种‘静’的状态。
待墨磨好后,此时他心中一片空明,他挽袖执笔,手下一空,才发现他此时穿了一身短褐,哪里有什么袖子,自然也不怕磨染脏了衣袖。
这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他并未在意,静静书写。
而站在门外的陈老板却有些怀疑,心中忍不住想难道此子是名门之后,只可惜家道中落,而不是一个贫寒子弟。其一言一行,乃至这满身气度,根本不像是寒门之后。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陈老板摇了摇头便又回前头去了。
比的是学问,比的也是前程。
都是寒门出身,他们当然知道身在农家想要读书有多么难,所以之前薛庭儴说薛氏一族在安身立命的同时,一直不忘培养家中子孙,乔秀才才会大加赞赏。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对农户人家来说太难了,能有这种靠读书来改变自身命运想法的人家又有几个。
可以这么说,乡下寒门出身能身负功名者,无不是经历大磨难,起点比旁人低太多,要花费无数力气才能赶上他人,而同时他们还要面对各种竞争的残酷。
这种竞争不光是同窗之间,同考之间,更是同宗族之间,甚至是自己的亲兄弟。
成则海阔天空凭鱼跃,自此不是一般人,败则放下书卷拿起锄头,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
就是因为了解这种残酷,所以二人不免多想,是不是此子故意说弱自己学问,就是想拉着兄弟降低出题的难度。可这却是一把双面刃,毕竟学业落于他人,本身对自己就是一种不利。
这些念头只发生在顷刻之间,而因为何秀才与乔秀才的突然关注,薛青山更是眉心一阵狂跳,生怕薛庭儴又口出什么惊人之语。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去想,为何薛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