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暖气开得足,她的脸上还带着冷风残留的寒意,喝了一口热咖啡,才觉得舒缓过来。凝眸看向对面的男生,缓缓开口:“我们做同学做朋友都很合得来,实在不必这样尴尬。”
程怀远像是早有预料,抿了口咖啡,幽幽道:“我不缺同学,也不缺朋友。”
“我一直觉得两情相悦顺其自然的关系才是理想状态。”
“理想与现实总归是有距离的。”
“我以为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对待感情尤甚。”
“你知道?那又何必怀疑?”
“我道歉。”
“别对我说这种话,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道歉。”
话绕来绕去,季含觉得无趣,直截了当道:“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谈,你那套打辩论赛的气势能不能收一下?”
程怀远脸倏地变红,“你不也……”一样,话留了一半在喉咙里。
她气馁,吐出一口郁气,看到他的样子,觉得自己有恃宠行凶之嫌。
后来是怎样结束的?
她忍不住口出恶言:“对,我就是这样,你认识我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心胸狭窄,温情软语只对人不对事!”
言下之意,她心有所属。
他又如何听不出来,只气得发笑,语气说不出的凌厉:“对,我怎么比得过你与他自小长大的情谊?你说我求而不得才愈想得到,那你自己呢?”
两人不欢而散,关系自此僵硬多年。
后来回想,这大概是他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季含内疚,想他向来行为坦荡举止温和,从来是自己的阴暗面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不想这番纠葛,让他劳神许久,很是消沉。
此时此刻,面对季含的发难,程怀远显然已经游刃有余。
“你从来不需要做什么,是我多年来贼心不死。”
两人于此事向来委婉,他此番直白,季含不免呛住。
他在阳台上的圆桌旁坐定,像是发现什么,嘴角挂上一抹悲喜难辨的笑。
季含沿着客厅沙发找出电视遥控器,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声音。
“季含,龄官划蔷的故事美好不假,所以我大概情场多难,要勉强一番才能遂愿。”
她狐疑,看他歪在椅子上,目光凝滞,不由地走近,只看到原先打翻水杯时留下的水渍处,她端端正正的字迹在桌面上影影绰绰,阳光照耀下,残留着依稀可辨认的字形。
牧——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季含尴尬,这不过是她随手写的,要说解释,谁不是自小背诵诗词,“牧童遥指杏花村”“牧童归去横牛背”“牧马频来去”……朗朗上口罢了。
看他神情不悦,还自怜了一番,季含欲说无话,嗫嚅着道:“我饿了,去找点东西吃。”说完缩进厨房,待到出来时已不见他身影,才长舒一口气。
没过多久,微信上传来消息提示声,程怀远说:“每次约你都是不怀好意,但你似乎连最平常的赏光都吝啬得很。”
搁往常她只觉得矫情,心里嗤之以鼻,她自己内心矫情得很,见过的段位没有及得上她的,因而对他人的判断下得轻松而熟练,但看到他的话,心中隐隐有钝痛之感。
她不愿爱得卑微,看到他的卑微姿态,觉得甚是难过。
她明明也有很多很多的爱,却不知道该给谁,这样看来,付之于一个同样爱她的人,才算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