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的医院安静异常,季含躺在病床上辗转难眠,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她在犹豫要不要联系程怀远。
还是算了吧,这么晚了,他也许已经休息。
下一秒,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季含点开微信,看到程怀远发的消息;“明天大家都很忙,大概要到下午才有时间去医院,怕你无聊,帮你拿了几本书放在袋子里。”
季含苦笑,还真是个怪圈,但凡每次他们有了口角之争,最后总是会像这般云淡风轻地过去,像是没有发生一般。
季含和季念小时候总因为一些小事吵架,谁偷吃了另外一个人留在冰箱里的布丁,谁抢了另一个人的布娃娃……虽然总要大动干戈一番,但过不了几天又会和好如初。季含和程怀远的相处模式与之十分类似。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季含发消息过去,心里很是别扭。
那边很快就回复:“刚回家,公司里的事刚上手,比较忙。”
季含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准备发过去,想了想又删掉,重新发了句:“那不打扰你了,再见。”
好友乔月欣一直是当之无愧的女神,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她从来是正面拒绝的态度,当然这有她自己的考量:“现阶段我以学业为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私下里季含同她开玩笑,“你这样级别的女生,走到哪里都是造福身边人的。”这话不假,因为追求者们大多会曲线救国,讨好朋友,拉拢室友。乔月欣当时白了她一眼,问道:“明明已经拒绝了却还理所当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季含当时倒是没有良心不安,因为……连好意都没有。= =
当时有的,不过是对牧柯的满腔情意,心中时常惴惴不安,怕他不要,最后果然如此。
回到乔月欣的那句问话,现如今季含能够回答了——会良心不安。
……真的。
“你现在连晚安都吝于说了。”程怀远一语道破。
季含心里发虚,自从“晚安”这个礼貌用语被赋予一层不一样的含义之后,她鲜少再对程怀远说这个词。
既然如此,“那好吧,晚安。”能不能再敷衍一点,季含在心里把自己唾弃了遍。
季含猛然想起什么,快速地打字:“明天在婚礼上碰到乔理,千万不要和他说我生病住院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乔理出身于医学世家,他母亲是定海市中医院的副院长,季含初中时湿疹发作,乔理自告奋勇从他母亲那里开了大包小包的中药给好友,喝到季含怀疑人生。
后来,她见乔理在看《本草纲目》,一度怀疑他是拿自己当了小白鼠。
季含同程怀远说起这件事,心有余悸,“一想到他可能会再次搜罗一堆中药给我,说什么“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之类的话,我就头皮发麻。”
程怀远替乔理辩解:“乔理现在已经是实习医生。”
“所以他很可能会职业病发作,把我当成小白鼠。”季含言之凿凿。
季含和乔理相识于幼时,两家离得也近,在乔理的性取向还未变得清晰明朗之前,季含也从未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另一半人选,因为在他们之间,性别界限不明确。
初中时,两人相约周末骑脚踏车去烈士陵园,半路上季含的脚踏车链子掉了,蹲在路边捣鼓时,乔理从后面骑着车悠悠地晃过来扔下一句“我先走了,我们烈士陵园见”,然后慢腾腾地走了,留下季含一个人在马路边怀着复杂的心情修车。高中时两人在小区里给流浪狗安家,许老师打电话要季含买米回家,季含抱着三十斤的大米爬了五层楼回到家看到程怀远、苏植等人都在,仰天长叹:“要我买米不是不行,好歹给我派个劳动力。”宋晚笑嘻嘻地说:“不是说你和乔理一起在下面的吗,总不至于两个人还搞不定。”季含幽怨地看了一眼提着工具箱刚爬到四楼的乔理。
让季含记忆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两人在校门口遇见,然后结伴同行,一路就某漫画剧情走向讨论得不亦乐乎,结果在上台阶时季含被绊倒。当时正是上学高峰期,教学楼前人流如织,这委实太丢人了,季含坐在地上垂着头挣扎许久,当她抬起头寻找乔理的身影时,发现他居然……不见了。
季含事后问起他,乔理的回答十分理直气壮:“你前几天不还给我说了罗斯福总统的事迹,人家看见女士摔倒直接无视,你不是也颇为赞同,说这才是绅士风度吗?”
季含:“……”
要问季含为何这么多年还对他不离不弃,绞尽脑汁想了想,乔理唯一做过的让季含觉得记忆不那么糟糕的事,大概就是在她为牧柯的远走而颓废度日时,乔理问她怎么才肯笑一笑,环顾了一眼周围,季含指着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妈们,说:“你也去跳一个给我看看。”他如释重负一般撒开脚丫子跑进去,伴随着“……可不可以悄悄爱上我,我的好妹妹……”的音乐,跳了一段画风清奇的舞蹈,让季含一扫颓势,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这样的时光总是希望过得再慢些,再慢些。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季含的姑姑前来看望。
“唉,你怎么还是动不动就生病。”一进门她便感叹。
季含问她:“怎么就您一个人来了,我姑父呢?”
“别提了,昨天婚礼上司泉的班主任就打电话了,叫家长呢。”表弟司泉今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