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帝来得古怪走得也是潇洒,待褚阅愣愣追出去的时候,那夜空之中月影之下只留了个不足拇指尖大小的黑点,她努力辨了好一会才认出来那是元平帝爱妻最为钟爱的一只赤喙青鸟,想必那青鸟正载着两位百岁有余的老人家,连夜赶往螭海去了吧。
褚阅本以为元平帝多少会给自己带来点有用的东西,这才底气十足地和韩振叫了板,可谁知元平帝只说了几句从前那些东西都早已遍寻无踪、令她失望至极的话,说什么她大可以放心信任韩振,还说褚言便是可挽救褚家颓势的命定之人。
若不是褚阅曾真真切切见识过元平帝的威严手腕,又有谁会拿这些根本毫无根据的事当真呢。
可元平帝临行前所说的、那将至褚家的祸事,怕是会真的发生。
至少被元平帝三言两语便搅得脸色大变的韩振,应该放任不管,任由褚言深陷于风险之中。
二人各怀心事,褚阅显然并不愿将元平帝说与她的话分享给韩振,而韩振这一夜见了太多古怪,似乎也不想再与她纠缠,遣了乌檀将她与元平帝的画卷送回漱雨苑,兀自在书房中对着水波荧光已散、恢复如初的小小寝间沉思良久,最后又唤来玄色吩咐了些什么,这才回去休息。
这一夜安远侯内寂静无声,就连森严的守卫都没有发觉天边那振翅而飞的赤喙青鸟,却不知元平帝语中所指的那一场褚家大祸已经悄然而至。
自那夜过后数日,褚家依旧风平浪静。褚阅得知地府中人能知晓自己在阳世间的一举一动,也不敢再像往常一样随心所欲,只得更上心地扮演着“褚”的角色;而她亦从元平帝的话中猜测到当初致她魂魄出体的那种奇毒很有可能是螭海之物,即便不是螭海之物也定与螭海座下镇守尘世四方的不死者有关,毕竟也只有事关己身和妻子,元平帝才会如此拿捏不定,既是如此,纵然与自己相关,褚阅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只收了那药粉,在心里叮嘱自己日后要多加小心罢了。
一晃数日安然无事地过去了,出乎褚阅所意料的是韩振非但并没有来找她的麻烦,也没有遣乌檀或是叶氏姐弟来探她的口风,更没有咄咄追问那夜元平帝都与她说了些什么,二人于褚家苑落间见到时,他仍是那个一副愚傻样子的痴儿,仿佛那夜那些古怪至极之事根本从未发生过一般。
元平帝所说的话纱帘之外的韩振根本不可能听得到,既然他不来问,褚阅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凑上去说与他听,如此就这么过了好几日,她在用那药粉稍稍试过褚房中那些器物后,便也稍稍松了心神,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而褚言在大理司那里也是恰得其位,听说甫上任没多久便做主断了宗悬了许久的奇案,很是得了朝中内外一片赞声,而出了议事不定、需日夜候命的枢府后,本就身子骨欠佳的她似乎也能借着官定的休沐时节得以休憩。
不过朝中自然不乏明目之人,且心底大致都明白,现今的安远侯褚言如此年轻,陛下自然不可能委以重任,更何况当年其父褚在世时屡屡爆出丑事,这安远褚家与定远沈家又是世交,如今将其迁出枢府、“升”至大理司怕也正是因为上有“铁木头”姜谚,中有郭患、冯懿、下有异母弟褚慎相互牵制,若她掌管下的褚家再惹上什么事端,那也正好能由上而下一次打尽。
褚言又如何不知同宗远亲同在一个府司供职已然算是大忌,而她与褚慎又是同父所出的姐弟,陛下将她调至大理司,还赐了个少卿的“高位”,只怕就是要激得王氏与自己母亲更加反目,若是褚家真有一日爆出了什么丑事,只怕
要么是田安和大哥为保自己率先杀了褚慎,要么是继续装出姐弟恭睦之时被挖出什么旁的大事。
既然陛下已棋至此步,怕不是已经寻到了什么把柄,褚家的,亦或是三夫人王家的。
所以她于这庙堂之中每走一步,都当是如履薄冰。
这一点,披着褚肉身静静看着褚家变故的褚阅自然也是知晓,可如今也无法暗中助她,只得叮嘱了叶怀南仔细打点着褚家在昌都的诸多产业,莫要让外人钻了这块的空子。
日子就这样一晃的过去了小半月,眼看着就到了新入国子监的学生们天甲之试这一日,苦于昌都犹存的暑气而寥寥的行人们今日却是将街头巷尾堵了个水泄不通,东西两市亦是人满为患。
说来这天甲之试名为“天甲”,可实际上却是场将新晋国子监的学生们按照学识品性分列八等的验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其中以“甲字班”最为上等,甲字班出身的学子自国子监卒业后很有可能位列枢府及三省六司之中、出任要职,故而又有“天甲”之称;而刚入国子监的学子也好亦或是他们的父母恩师也罢,无一不愿他们位列甲字之列,所以经年累月之后,这场测验便被唤成了“天甲之试”,以此希望入试学子均能有所成就。
褚阅念书时自然也是经过此番测验,她还记得她与小她三岁的阿言俱是甲字出身,当年褚尚在世很是为恶名累累的褚家争了口气,而与褚言同年进学的褚慎则位列丁字,虽也属于上四班,但与甲字相差巨甚,彼时三夫人王氏还很是大闹了一番,说是以褚慎之才不可能只至丁字,还直嚷着要动用其父的人脉到礼部讨褚慎的卷子看。
最后当然是被怕丢脸的褚厉声喝止住了。
时到现在,褚阅再回首仔细想想,王氏对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