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扶辰山庄祐王行宫的小厢房里,有幸能睡在棉实的床榻上。窗外秋虫哀切地叫着,翌日是十月末,按女侍卫嘱咐的,齐王妃要早起赶往辰安巷慰问贫民,约莫未时才能回来。重棠嘀咕出声道,难怪她保胎困难。
女侍卫白了他一眼,又嘱咐他们可休息到巳时,到时候会有人来服侍他们起居。正要离开,步风从床榻上坐起来,亲切问候道:“这位女侠,敢问尊姓大名?”
“你要知道我姓名有何用?”女侍卫始终保持警惕,“脚铐的钥匙可在王妃娘娘那里。”
“我们再蠢,也不至于在你们的地盘上作乱,”步风沉稳道,“不过你说的也是,要你名字确实没有用,那么我就直接问你了。方才那位公子,与齐王妃是什么关系?”
女侍卫愣了愣,神情凝重起来,不知如何回答。凭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晓得答案的。
“除了她,齐家还有谁活着?”步风又问。
女侍卫还在犹豫。
“唯有解开她过去留下的祸根,才有可能同鬼使说情,否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的孩子。”步风道。
女侍卫下意识瞥了一眼门外,依旧是一脸警惕,拿捏着语词,说道:“齐家的事,正如人尽皆知的,叛徒齐子仁投湖自尽,齐府上上下下发配边疆,不料路经荒山时跌下山崖,祐王赶到时仅有王妃一人存活。”
“那人所不尽知者,有何?”
“我怎么知道!”女侍卫明显就是一副守着秘密的模样,“你若真想知道,自己问王妃娘娘去,告辞。”说罢摔门而去。
齐王妃果然有一屁股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想要掩埋。
重棠疑惑道:“师尊,我觉着齐王妃如今的时运也不算太差,为何仍旧叫苦连天的呢?”
“表面上风光无限者,说不定心里藏着许多苦衷。”步风躺下来,“只要做错了事,祸劫还是要应的,不会因她种了福田就一笔勾销。她承不承认,我们都要找到她的真相。”
明日趁齐王妃不在,步风准备带重棠去地府来一趟亲切有趣的地府灵神之游,看一眼齐家人的生死簿,予光则留在这里帮忙照看他们的元身。
计划妥当,步风上神合上眼便入了梦。他很久没这么活动筋骨,睡得十分沉实,发出了大风呼啸一般的呼噜声。
不愧是初代上神,就连呼噜声都如此奇伟瑰丽,她能听闻如此雄音,真真是三生有幸。予光怀抱满腔敬畏听这呼噜声,哈欠连天,怎么也睡不着,仿佛灵肉各有所属。
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看上古诸神讨伐群妖的戏码,金铠的姑瑶夫人剑气长虹,骑着踏云的凌霜马,五步夺魂,十步取魄;玄衣的度厄上神眼若疾鹰,力比千石,鲲脊弓一张便有万箭穿心;自然还有白衣银铠的步风上神,举手间狂风怒号,直叫敌军乱沙迷眼,站不稳脚。曾叱咤风云的上神,如今就这么睡在几步之外的另一张床榻上,怎叫她睡得下去?
这时候,她耳边鼾声的间隔里忽然多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悄mī_mī睁开眼,借着夜色看清楚,隔床的重棠正鬼鬼祟祟地摸索着穿衣服,下床,捻诀解开了门锁。
“重棠,你要作甚?”予光小声问道。
重棠听了一乍,却连头也不敢回,推开门就走。
予光见他心里有鬼,连忙披上衣服,追着出了门,只见院子里,重棠正要腾云,回头看见了予光又是一乍,更加迅速地驾上云朵,朝北边飞走开。
予光不甘示弱,也腾了云追了过去。
二人你追我赶,八百多里弹指间过,重棠在一片密林老谷之中落下云头,纵身变成一头八尺来高的夜狼凶兽,龇牙咧嘴地朝林深之处逃去。
予光于是化出白凤真身,展开一丈来宽的羽翼,在树林上方穷追不舍,惊起栖鸟无数,如墨点一般肆意落在夜空。
山谷爬满了有如风化了的龙骨似的白藤,结着殷红的花骨,名叫千岁,盛开于凛冽寒冬。
传说中度厄上神与玄辛先帝大战于此,打得昏天黑地、日夜颠倒,兵戈相交之间血如雨下,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血。
正是这些血滴孕育出了千岁花。
夜狼一直向前狂奔,山谷愈来愈狭窄之际,草木愈发衰枯,予光快要追上他,于是低飞下来,伸出利爪朝重棠的尾巴抓去,他一个脚软跌倒,二人摔在一起,滚了好几圈,径直往山谷尽头的洞里滚了进去,化回了人形。
“重棠!”予光甩开手里揪下来的几搓狼毛,嗔怪的叫了一声他名字。
重棠喘着气,满脸通红,答不上话。
“你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在说梦话,梦游呢…没想到你真的跟过来了。”
“这里是哪里?”予光没了脾气,四处观望下去。
山洞初狭而骤宽,里面藏着一座巨大的妖城,放眼望下去灯影幢幢,满耳千呼万嚎,好不热闹,谁也没注意到这两个新来的人。
“此处乃神落乡,”旁边冷不丁冒出一个人的声音,只见李谒川执着折扇走上前,朝予光一笑,“姑娘芳名?”
光是神落乡三字就足以叫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可是小仙子们睡前必读故事里的一大传奇世界,如今居然就在眼前了。她打量了李谒川一眼,七分妖气三分仙,一双金黄的猫瞳在暗色里泛着光。
“予光。”
“久仰殿下大名,太棠时常和我说起你。”李谒川摇了摇扇子。
“你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