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鸣只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哦”,平静地拾起两只戒指,放在床头柜上。肖本还想说什么,房门再一次被打开。是钟妈妈切了一盆橙子端进来。她进儿子房间从来不敲门,不过肖本在场,毕竟让妈妈气焰短了一截,表现在她放轻了开门的动作。
钟妈妈看了看屋里安静的状况,摸不着头脑,总算找到一个发话的由头:“钟一鸣,你怎么还坐在床上!”实际上,钟妈妈满心疑虑肖本为什么会半夜来自己家,只不好明着问。
没等钟一鸣回嘴,肖本抢先与钟妈妈打招呼:“阿姨好。”
“嗯嗯。”钟妈妈秒变笑脸,与肖本点点头。钟一鸣看着有些郁闷。
“那么晚来打扰了,”肖本和小时候一样说话规规矩矩,有条不紊,“是钟一鸣给我发信息,让我过来说有话要谈。”
“钟一鸣!”钟妈妈咬牙吼出儿子的大名。自肖本进来,钟同学一直处于随波逐流的蒙圈状态,此时危机突然降临,他仿佛惊醒一般,脸上一时百口莫辩,一时气急败坏,十分好看。
“没事,阿姨,我之后两天没有工作。”肖本接受到钟一鸣大大的白眼,挡在了钟妈妈的身前。他轻轻扶着钟妈妈,身上的男性香水味令人晃神。
爆炸前夕的母亲竟然被劝住了,由肖本慢慢带出房间:“这样啊。”
“我也很想和钟一鸣谈一谈。”肖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钟同学没听清母亲之后说了什么,无非是被肖本安抚住了。不一会儿,肖本再次走进来,关上房门,顺手锁死。咔哒一声,钟一鸣往床上缩了缩。
“我哪有找你。”他试着坐坐直,理直气壮地质问。
肖本不答,跪上床,一手勾过钟一鸣的下巴,欺身吻了下去。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极具掠夺性地抢夺钟一鸣的鼻腔。惊愕间,两片薄唇吸住了他的唇,鼻子和嘴里都是他的气息,钟一鸣恍然想到那个醉酒时的吻,这一次却来得更重,毫无优雅,侵略口腔的舌尖仿佛攻城略地般舔过齿缝,扫荡每一处薄壁。等到想挣扎的时候,他已经挣扎不动,缺氧之间直觉自己简直要死在这个吻上。
钟一鸣一时眼黑,使劲摇头,被人捧住,才模糊地重新看见肖本的脸。
“怎么呆着?”他声音似从很远处传来,倒还像是有理了。
钟一鸣哼哼唧唧,小声声明:“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是你自己上来的。”
噗。肖本笑了,没让他看到,已将他拥入怀中。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一字一顿传来:“是我自己上来的。你别动。”
他一手将钟一鸣的头按在怀里,一手拉起他后背的毛衣边,指尖触及腰间,如流水划过,微凉又有些瘙痒。钟一鸣身子一颤,猛地抬头,头顶骨撞上肖本的下巴。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要维护自己的清白,趁着对方吃痛松手,一把抄起枕头跳下床,退到写字台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紧盯肖本。
良久,肖本还捂着自己的下巴,坐在床上不动。钟一鸣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开口:“你,你没事吧?不要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肖本斜着看他,“要不你试试被人撞一下?”
“刚刚,”钟一鸣脑子无比清晰,“你刚刚就说谎我找你来谈话的。”
肖本吃了瘪。
钟一鸣趁胜追击道:“你既然这么说了,我确实有事情想跟你谈。”
“什么事?”肖本把手放下了,整个人转过来在床沿坐好,双手相扣在身子前方,摆出了谈话的姿态。这么配合,反倒让钟一鸣怂了。思忖再三,铺垫已经做到这个地步,索性直接开口。
“六年前,你搬家以后,发生了什么?”
他强迫自己看肖本的脸,肖本脸上波澜不惊,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谈这个。
他回看着他:“你觉得呢?”
没想到会被反问回来,钟一鸣呼吸骤停,手不自觉地把毛衣袖子揪成一团。
“你那么想知道吗?”肖本站起,本就不宽敞的小房间突然显得十分逼仄,“如果我说,我过得很好,转学,玩乐,喝酒,打架,考不上高中,被宋燕送进公司,你信么?”
钟一鸣手抵在桌子上,看着男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还是你想听,我过得不好,无助,厌世,自闭,沉沦,现在要来可怜我,安慰我,再向我道歉?”
他在钟一鸣身前停住,眼底闪过一丝浅淡悲哀。
钟一鸣被他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堪堪靠手支撑着身体,嗫嚅道:“我没有。”
那一刻,他一动不动,看着男人眼眸中自己懦弱的倒映,仿佛下一秒就会像低气压中心的一颗石子一样被捏碎。肖本却停下脚步,侧身回座到钟一鸣房中钢琴前。那架木色的钢琴,两人一同选琴的回忆还清晰如昨日。琴很久没被人弹过,靠钟妈妈维持着面上的一尘不染,打开琴盖,夹缝里的灰尘如时光的蛛丝马迹飞扬,在暖色灯光下翩翩起舞。
在细尘间的,还有他那半侧惨白如石膏雕凿而出的脸,光打在微乱的头发上,留下脸上斑驳的影。如梦中景象,修长十指按下和弦的动作——
钟一鸣没想到肖本会开口唱歌。
不敢回看
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原本女声的抒情歌曲,由男人降低调子唱出来,别有浅吟低唱的叙述感。钟一鸣渐渐放松下来,房间很静,他克制住细细地呼吸,企图让自己也钻进肖本唱歌的气音中,不发出一点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