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鸣想来想去,从早上到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两个解释。
不是钟妈妈特别讨厌这个明星,就是她真的到了更年期。
第二个当然是不能问的,钟一鸣便一边吃饭一边装作无意地试探道:“怎么了,妈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
电视里又是一阵笑声,母亲没有回答,同样状似无意地反问:“鸣鸣,你还记得我们去哪里买的钢琴吗?”
“黄河路乐器街。”钟一鸣记得很清楚,“我苦练了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被你听到了。对吧。”
“哦。”
再无他话。钟妈妈停止了追究,目光也收了回去。倒是钟一鸣回答过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心底疑惑,再次看向电视。真人秀节目也喜欢穿插后期拍摄的访谈,做出纪录片的味道。
这会儿正在采访那位型男大厨。
15倍速的旁白提问道:“平时会一个人在家做饭吗?”
“很少。”
“怎么学会做那么多菜呢?”
“看下厨房的菜谱,跟着做,就会了。”
大厨耿直又言简意赅的回答听得钟一鸣闷头一笑,抱起看好戏的心态。可就在这时采访又切换到了那个女生。钟一鸣回头吃饭,竖着耳朵听旁白问她:“怎么评价你说不愿意剥虾时两位男生的反应?”
与冷面大厨不同,女生笑了一声爽朗地回答:“女孩子都会喜欢肖本吧。小贾的话比较直男。电视机前的男性朋友们请记住,女生的目的不是吃虾,而是想男生会不会为她做一些事情。”
钟一鸣再听不到之后的对谈,背对着电视,一根牛肉丝卡在了喉咙里。
在语言学中,词汇是种约定俗成的东西。肖本两个字,本无所指,却在周围人一次又一次的提及下为钟一鸣所熟识。以至于这个语音组合出现的时候,他立刻僵直了背。不是讨厌也不是更年期。母亲的一切异常举动迎刃而解了。因为“肖本。围绕着这个名字,徐璈因和李老师的言行同样超乎了他的理解。
而这个名字,如果所指的就是电视里那个人,竟还是一个明星或者大厨了。
问题是,钟一鸣搜索从小到大的记忆,一点也不记得他,甚至不记得在电视上见过。
傍晚,父亲回家,宋未也醒过来,由钟妈妈解释了留宿的情况。四个人的晚餐有些别扭,唯独某个始作俑者浑然不觉,每吃一口菜都要留下幸福地泪水般用自己支离破碎的语言夸上天。钟妈妈一笑,气氛竟缓和了,白天的拷问倒像是钟一鸣自己想多了似的。
十点钟,宋未再次沾床就倒。钟一鸣却不习惯有个大男人在身边打着小呼噜,关了灯仰躺着,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一条路灯穿透窗帘缝照出的窄线。一声声马达由远及近又远,光线随之明暗闪烁。grey vele。本科时期钟爱的组合的名字。起初他还以为有什么机车方面的深意,后来得知这个greyv只是谐音了grevity重力公司的名字。
今天早上打开衣橱的时候感觉也很怪。不过当时震惊于宋未的出现,急急忙忙套衣服便没能细看。现在想起来,他像是怕打开衣橱似的。
钟一鸣起身走到衣橱前,打开两边橱门立在正中央,就这样在黑暗中端详着一件件熟悉又陌生的衣服。上半部分毫无规律地挂着大衣和衬衫,底部堆叠毛衣和t恤。
旁观这幅情景,他都觉得自己有一些傻了。
“嗯?”
不知多久,钟一鸣突然发现最左边的一只衣架下挂着的是干洗店才有的米褐色无纺布防尘套。太过明显的违和感反而不惹人注意。他打开手电筒应用,探身轻轻拉开防尘套的缝隙。里面露出了像是白色西装的领子,一边领子上还缝了闪片。
一件没有见过的又不日常的衣服。
今天电视上那位没有见过也不日常的明星。
仿佛一个记忆黑洞出现在面前。钟一鸣从橱里缩身出来,将衣架尽量拨回原样。
关门,衣橱边上是五层的书架。上面三层放着乐谱和各类书籍,下面两层则是cd与一台闲置的cd机。其中一部分钟一鸣昨天还梦到过,真真假假的梦里,他拥有这些greyv的专辑是确有其事。比如这张,rjm还是自己最早写的歌,发行的时候公司送了一张过来。那时候自己已经在忙出国,就这样放在了架子上,至今还包着漂亮的塑料膜。
也不知道最终的cd音质听起来是怎样的?顺便试下这个cd机还能不能用。钟一鸣想着就把碟和机子一同搬上书桌,插上电,机子的绿灯亮起。
打开盖子,尘封的cd机里面还躺着一张光秃秃的刻录光碟。
钟一鸣费解地把它取下来,对着窗帘光左看右看,正反面都没有痕迹。看不出是什么的碟子。满怀着好奇心,他索性放弃拆rjd机中转过的光碟放回盘上。合盖,调低音量,按下播放键。
音符顺利地从两边小音箱中传出。钢琴声,带有感情的和缓轻重。肖邦。起初令他在意的还不是这首乐曲,而是演奏者的处理。钟一鸣竟有种烂熟于心的感觉。
理论上,一首乐曲的处理因人而异,可这曲演奏听着仿佛是自己心指挥着手弹出来似的,或者是一首听过几十遍的录制歌曲,才会把每一声换气都记住了。
他沉浸在音乐与思绪中,直到音符开始错乱,眼前的场景和一月前身处教学楼走廊内的场景重合。钟一鸣愣在了cd机前。
这正是那时候听见的离别曲!
不和谐的情绪宣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