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皱着眉头点点头:“嗯。大概。可是大少爷和女佣人是同母异父的关系?”
“没错。”
“确实挺复杂的,我还是自己去看一下吧。”
吃完火锅,两人挺着肚子走在商业街上,夜晚天顶黑得看不到边,只有身边灯火通明。
“诶,明天是儿童节。”宋未突然看见了商场的广告。
钟一鸣想想,回来竟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宋未什么时候会回去。他把后半句话咽在肚子里,只笑他:“你还要我陪你过节吗?”
“陪我可以。”宋未狡黠地嘿嘿一笑,腆着脸说,“有你在,天天是过节。”
“呸。”
宋未也不恼,在一边又故作哀愁地唱起了雪人歌:“i te arted talking to,the walls”
钟一鸣翻着白眼,又忍不住笑,两人就这样推搡着走过两三个街口。在美国的时候他们还不敢这样。而在这个故乡,趁着儿童节的气氛,又吃得开心,不知不觉间人就舒展了。
第二天,宋未刚打算乘胜追击,找钟一鸣去哪儿玩玩。
不想一大早还没起床,两人就被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的门铃吵醒。
钟一鸣头疼欲裂地爬起来,昨天睡得晚了,儿童节兼休息日的早晨八点,也不知是谁那么决意地按门铃。宋未穿着大裤衩,上半身着就从屋里跑出来,一身白花花的肉看得钟一鸣心惊。
他见他也是一脸没睡醒,叹了口气:“穿衣服去,我来开。”
“不行,万一是坏人呢?”
“早晨八点?”哪门子的坏人早晨八点来闯空门的。
“一大早来扰人清梦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钟一鸣没力气和他贫嘴,踢了人一脚,率先跑去接了门铃。倒不仅是因为宋未没穿衣服,他刚刚清醒过来,突然想起昨天把地址给过肖本的事情。若是那个大明星有什么想不开的真跑了过来,他可不能让宋未光着身子去开门。
“是钟先生吗?”半张陌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乐籁琴行。”
“啊?”
在钟一鸣几乎要掉到地上的眼珠子的注视下,两位年轻小哥吭哧吭哧地硬生生将一架钢琴搬进了客厅。没错。确实是一架货真价实的钢琴。宋未听到他的一声惊呼,又从屋里跑出来。身上仍然没穿衣服。
当场,两位见多识广的小哥看看屋内跑出来这位光溜溜的大裤衩,又看着眼前一脸又惊讶又羞红了的身着睡袍的钟先生,低头确认过自己单子上“肖本”的名字,再抬头看向二人。老板确实是说,这是那位大明星买给朋友的礼物,所以一大早尽快送到……
这得是哪门子的朋友。
不要说他们,被吵醒的两人也是同样震惊。宋未一脸询问的目光投向钟一鸣。两个人之间,说到弹钢琴就只有他。却见钟一鸣满脸尴尬地摊了摊手,摇着头表明与自己无关。
尽职的小哥甲没有多话,拍了拍同伴,开始调音。看着这架纯白的钢琴,钟一鸣睡糊涂的脑子里灵光一现,照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虽然夸张,却越想越是唯一的可能了。他做了个深呼吸,故作镇定地掐红了宋未的胳膊,逼他进去穿上衣服再出来。
“这是……肖先生买的?”见宋未乖乖进去,钟一鸣蹲到小哥身边,轻声问他。
“是。”小哥甲拿出单子与笔,配合地压低了声音,“还请钟先生签字。”
钟一鸣看了看价格,烫手般挡着递来的纸笔:“我不能收,你们能不能搬回去?”
“这您也太为难我们了。肖先生买的,我们只是负责送货安装而已。”
“音准了!”小哥乙起身弹了一溜音阶,像是没意识到身后对话,爽朗地邀请钟一鸣落座,“您试试吧。”
望着这琴,钟一鸣头疼得更紧了。手指刚落下几个音符,他就认出这正是那天在黄河路弹了《致爱丽丝》的那一架钢琴。万万没有想到,肖本让他去试弹竟是要买了送给他。
可肖本又怎么知道自己的住处并没有钢琴呢。
门那边,宋未光着身子坐在床上。
不比钟一鸣,他早已料到了唯一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叹了口气,身子向后倒回床单里,屏着气听客厅里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经典的a小调——《致爱丽丝》。
钟一鸣可能不记得了。
他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他在琴房里弹的就是《致爱丽丝》。一曲别致的《致爱丽丝》。宋未等在门口,守着他琴声结束走出琴房的那一刻,下定决心拐过弯挡在了门口。
“你好!”
钟一鸣猛地仰起头看他,张口结舌,像是被两套语言体系乱了分寸。四目相对,他与他所想的一样,一个平凡的中国男生,黑色的刘海覆在前额上就像一个孩子似的。还傻站在那儿,瞪大着眼睛。直到宋未再次开口:“你好,你是中国人吗?我在学汉语。”
“你好。”钟一鸣点点头,用母语回答了他。
声音也像个孩子似的。回到那个时候,宋未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自己会真的赖上钟一鸣。而那一曲《致爱丽丝》,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曲子连同对肖本的记忆一同抹杀。
这终究是一首“致肖本”的曲子,不是为了“致宋未”的相遇。
他一秒穿好衣服,走出房门,代替钟一鸣拿过小哥甲手中的纸笔签了名。没等那坐在琴上的人发难,两位琴行员工飞也似的告别,留下室内两人面面相觑。
“你干嘛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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